白鶯鶯在馬背上還沒回過神,就已到毅親王府。
蘭花,淡香、巧真都急切候在門口,看到王妃平安回來,才放下懸了許久的心。
“王妃能自已下馬嗎?”
“可——可以!”白鶯鶯臉色蒼白,綿軟無力。
景琰一躍而下,站在旁邊睥著馬上的白鶯鶯。
白鶯鶯一隻纖細的手緊緊抓住韁繩,微微顫抖著,努力保持著身體的平衡。
另一隻手無力地搭在馬鞍上,試圖借一點力。雙腿在馬身一側輕晃,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找到著力點。
她咬著牙,艱難地將一隻腳探向地面,隨後整個身體緩緩滑落,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疲憊與痛苦,落地後,她微微喘息著。
剛落地,正好蘭花想去扶著她,哪知白鶯鶯就如骨頭被抽走,猛地癱軟下去。
“王妃!”蘭花緊張地喊了一聲。
白鶯鶯小臉慘白,蹙著眉,抿著嘴,她用力拽著蘭花的手臂,努力的往上站。
“王妃還真是嬌生慣養!景琰挖苦她的同時,手已經放道她的膝彎處,抱著她向怡康苑走去。
三個小丫頭大氣也不敢出,不知道王妃為何這般病態,又揪著心默默趕緊跟上去。
景琰把白鶯鶯放在床上,自已側身坐在床榻邊,手心在她額頭上貼了一下,確認沒有發燙,才把手縮回。
“殿下,我好累,想睡覺!”白鶯鶯神情懨懨的模樣,好似筋疲力盡。
他站起身,俯瞰著床上的白鶯鶯,心想著她這是被城牆上的人頭嚇掉了魂吧。
呵!這不就是他的目的嗎?反正她的命他又不在乎!
是嗎?他又反問自已,為何看到她那清澈見底得眸子望向他的時候,他會有一絲不忍心?
“把秦御醫叫來!”冷冷的一聲命令。
秦御醫是宮裡專門為皇上診治的老御醫,醫術精湛,讓他出宮為旁人診治恐怕這還是頭一次,儘管這人是王妃。
半刻鐘,秦御醫在凌風的帶領下,提著藥箱急匆匆地趕過來。
經仔細診斷,並無大礙,只需稍作休息,開了一副補血安神的藥,也就回去了。
總算是虛驚一場,三個丫頭這才放下心來。
白鶯鶯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她迷迷糊糊知道有人為她診治,蘭花給她擦汗,淡香跟巧真幫她喂藥。
再然後就是沉沉的睡。
當她悠悠轉醒時,雙眸緩緩睜開,意識中尚帶著幾分懵懂。
微微側首,只見周圍幔帳輕垂,如煙似霧。
床榻邊擺放的矮几上,香爐的龍涎香正嫋嫋升起一縷青煙。
她微微怔愣,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已身處何處。
很快她清醒過來,思緒倒轉,這幾日所經歷的事又在腦海裡閃現一遍。
房間安靜無比,她走下床,發現外面已是深夜。透過窗欞,看見一輪彎月掛在空中。
月如此冷,如此孤獨!
蘭花聽到動靜,揉著半睜的眼睛推門而入。
“鶯鶯姐,醒了,好些了嗎?”蘭花總不記得叫王妃,白鶯鶯也不計較。
“好多了,現在應該很晚了!”白鶯鶯站在窗欞前,望著那輪彎月。
“應是亥時!”蘭花打了一個哈欠。
白鶯鶯沒想到自已睡了這麼久。
“殿下不在府裡?”她一手扶著窗欞,一手比劃著天上的孤月問道。
“您睡著的時候,殿下看看過幾次,後面一直在書房!”
“嗯,你去睡吧!”
蘭花走後,白鶯鶯悄然望向書房,只見那處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透過窗扉,隱約可見一個人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影影綽綽。
她記得李管事說過,他的書房是禁地,沒有殿下地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入。
她又想著,他不是瘋子嗎?他不是視人命如草芥?那今天她去試探一下,進那書房,看看他到底如何把她殺掉!
她還在窗欞前思考的時,臥房門開了。
景琰帶著外面月光的寒意,走向白鶯鶯。
除了眼神冷冽些,看不到其他身上任何缺點,這麼完美到窒息的人,怎麼就是個魔鬼?
白鶯鶯看著他反手關門,一步一步走向自已,突然覺得他就像這天上的這彎月,看上去光芒四射,高高在上,卻又冷又孤寂!
“王妃,這麼有雅興一個人賞月?”他聲音依舊清冷。
“殿下會殺了臣妾嗎?”白鶯鶯昂著頭,看著眼前比她高出一個頭的景琰。眼神中沒有半點害怕,只有純粹。
無錯書吧景琰聞言,面色依然沉靜如水,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幽暗難辨。
他並沒有回答白鶯鶯的問題,只是走在她背後,與她的背貼近一些,指著那輪殘月,悠悠說道:“王妃,你看殘缺的月亮是不是比滿月更美呢?”
白鶯鶯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他覺得殘缺才是美的嗎?他覺得不完美才是美嗎?到底他是什麼意思呢?
她又想到蘭花說的,他可能是個殘缺的人,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他喜歡殘缺的月亮,或許他還有顆殘缺的心!
她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可怕的孤獨,那種孤獨來自他的靈魂深處,那種用殘暴、冷漠隱藏的孤獨。
偶爾某個時刻,她忘了他是個殺人如麻的惡魔,此刻,亦是如此!
她多想轉身,輕輕抱抱他,想用她僅有的溫暖捂一捂他冰冷的心。
可是她什麼也沒做,他們像兩個木樁,一動也不動立在那裡,各有心思地望著那寒惻惻的殘月。
靜默半刻,他說道:“我是個沒心的人!可能哪天本王會把王妃的心挖出來,給本王用!”
他說的那麼心平氣和,海波不驚!
“殿下不妨現在就挖走!”白鶯鶯已經習慣他的恐嚇,轉過身,挺直了腰,又是那視死如歸的神色。
“好啊!”景琰面帶一絲冷笑,慢慢抬起一隻手臂,張開那白而勁瘦的手掌,伸向白鶯鶯的心臟,快到的時候,手又慢慢向上,把她垂落的一縷頭髮挽到耳後。
“王妃不要著急!會有那一天的!”他邊說邊走向床榻前:“該睡了,王妃!”
白鶯鶯這才過來,趕緊爬到床最裡側,背對著景琰,蓋著錦被,只露出頭頂。
對於那個不脫衣服睡覺的怪人,還是儘量要離遠一點才是。
她毫無睡意,靜靜聽著旁邊鞋靴落地的聲音,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那麼清晰。
然後就是夜的靜!無聲無息的靜!
這一夜,殘月看著他們入睡,從窗欞射過來的光卻並不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