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裝箱頂上吊了個人。
衣不蔽體,血肉模糊。
沈伯言下意識想抱住溫禾,藉此安撫。
溫禾卻在震驚之餘,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沈伯言一愣,忙跟緊她。
陳叔在一旁解釋:“人沒死,就是餓暈過去了。”
距離縮近到足以看清那人的臉,溫禾瞳孔猛縮,大喊一聲:“劉叔叔?”
沈伯言聞言,抬頭仔細辨認,頓時冒了火。他回頭,冷冰冰質問陳叔:“溫伯父的下屬你都不認識?”
陳叔一臉茫然:“沒見過啊。”
沈伯言倒吸一口涼氣,命人趕緊把人弄下來。
溫禾仔細看,那人確實是劉叔叔,跟了溫老爺子幾十年的心腹,劉麒麟。
“到底怎麼回事?”溫禾不可置信,“你們是說,劉叔叔半夜撬我家門鎖?”
陳叔堅定:“沒錯。我親眼看見的。”
沈伯言眯起眼,總感覺事情有些不對。
“先把人收拾乾淨,送到溫宅。”
“是。”
溫禾沉思幾秒,喊一聲:“慢著!”
陳叔回頭看她。
溫禾嘆一口氣:“你們被老頭子騙了。”
沈伯言親自開車送劉麒麟去醫院。
溫禾坐陳叔的車。
“以我對我爸的瞭解,真正想害我的人,早就栽在他手裡了。”
陳叔摸不著頭腦:“那這個劉麒麟......”
溫禾白眼翻上天,抱著胳膊沒好氣:“劉叔叔只是被推出來試探你們的。”
更是試探沈伯言的。
老爺子多疑,連如此親近的沈伯言都不肯信任。
陳叔抱不平:“可是沈總對溫董事長一片真心啊!”
是,沈伯言一片真心。
但有了程皮爾這個先例,老爺子怕不是已經在心裡給溫禾定了個掃把星的名號。
“我招惹過的人,老頭子都不信。”溫禾苦笑,“包括沈伯言。”
陳叔連連嘆氣:“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沒人能幫得了沈伯言,尤其是我。”溫禾望窗外,胸口冉起淡淡自責,“讓他自己去表忠心吧。”
劉麒麟雖然快五十了,但身子骨相當硬朗。
捱了兩天打,又滴水未進,除了有點低血糖以外都正常。
“跟著我爸的人,能不皮實嘛。”溫禾站在醫院走廊裡,滿臉的陰陽怪氣,“老東西說一句話,他們得理解出三層含義,要不然早被流放了。”
劉麒麟在病房裡輸葡萄糖。
沈伯言站在門外往病房裡看。
陳叔送上一個保溫杯,裡邊裝滿熱牛奶。
沈伯言搖搖頭:“留兩個人盯著,其餘的你都帶回去吧。早點休息。”
陳叔勸:“沈總,您也累一天了......”
沈伯言不為所動。
溫禾接過保溫杯,朝陳叔使了個眼色。
陳叔嘆著氣離開。
溫禾一隻手拿到沈伯言面前晃:“想什麼呢?”
沈伯言把頭轉向她。
溫禾眨眨眼睛:“人又不是你打的,你至於自責到連牛奶都喝不下去嗎?”
沈伯言一愣,笑道:“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溫禾語調上揚,“擔心我爸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最後不讓我和你在一起?”
“那溫小姐會為了我與家裡決裂嗎?”沈伯言眸色一黯。
“就像上次那樣。”
溫禾身體一僵。
沈伯言緩和眉眼:“開玩笑的。”
他把溫禾拉進懷裡,拍一拍她的背,十分認真:“相信我,溫禾。”
“我對你,百折不撓。”
溫禾左胸的位置微微發酸。
她格外真切地體會到一種情感——是愛。
排山倒海的愛,正在向她傾倒。
哪怕她只站在原地不動,也會有人懷揣赤誠跨越險阻,毫不猶豫奔來。
愛,實在是奇妙、令人眷戀的東西。
夜深了,天色黑到令人沉醉。
無錯書吧酒店門童打瞌睡,等到發現眼前停了輛黑色邁巴赫時,沈伯言已經拎箱子下了車。
門童立馬精神了。
接過行李,邊道歉邊看他們臉色。
溫禾朝他笑了一下,讓他不用放在心上。
沈伯言也沒說什麼,帶領溫禾辦理入住。
還是兩個房間,沈伯言把她送到用自己名字開的那間裡,幫忙安頓後,笑著和溫禾說晚安。
溫禾這次沒倒下會周公。
她叫住沈伯言,提醒他忘了拿保溫杯。
沈伯言愣了一下,走到溫禾身邊。
溫禾擰開杯蓋,深深吸一口氣。
“熱牛奶,你的最愛嗎?”她微笑著問。
沈伯言猶豫一下,坐在床邊的一個沿上。
兩人平視對方。
溫禾目光堅韌,堅持要等到沈伯言回答。
沈伯言滿足她:“我的最愛,是你。”
溫禾笑一下,喝一口牛奶。
沈伯言吞嚥一下。
溫禾問:“我喝過的,你還要嗎?”
沈伯言語氣柔和:“當然。”
溫禾努力地放鬆臉部肌肉,把笑意釋放到最大。
她抿一口牛奶,快速地將唇貼給沈伯言。
沈伯言大腦一片空白,唇齒間的柔軟彷彿裹挾了他的心臟......
“在醫院的時候,為什麼不等我回答呢?”
“那你現在告訴我吧。”
“......我會的。”
幾毫米的距離,溫禾注視沈伯言的眼睛,一遍遍重複。
“我會的......”
“為了你,我會的......”
到底是天長了。
溫禾六點睜眼,窗外還是昏暗的。
習慣性伸個懶腰,她看向空著的另一半床。
昨晚,沈伯言沒留在這。
但是把保溫杯帶走了。
溫禾痴痴地笑了起來。她閉上眼,陷進枕頭裡,兀自回味那個綿長溫柔的吻。
沈伯言生澀,但回應熱情。
撿到寶了啊......
溫禾把手伸被子裡,胡亂摸手機,她想問問沈伯言要不要一起共進早餐。螢幕亮起,顯示一條半個小時前發來的簡訊。
沈伯言發來的:我去醫院,早餐九點之前會送到房間裡,認真吃。
溫禾笑得臉色綻開。
但很快又恢復正色,手指輕敲螢幕:什麼時候回來?
沈伯言幾乎秒回:看完劉叔叔就回去,接你去機場。
溫禾怔怔:什麼意思?
沈伯言問:給甄梓踐行,別告訴我你不想。
溫禾一個電話打過去。
沈伯言在電話那邊語氣很輕快:“別擔心,甄梓同意了。他是下午的航班,你慢慢準備,不用著急。”
“你什麼時候問的他?”
“你猜。”
電話結束通話,溫禾忽然不爭氣的,鼻子發酸。
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放肆大哭。
從出事到現在,溫禾第一次主動催化情緒——任其漫天瀰漫,勾回拉扯她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