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餘裕不說話，青姝微微詫異地看向他說道：“相公，你不會以為我真是腦子缺一根筋，當真信了這種好事會落到我的頭上吧？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噁心一下這個討厭的老頭子，誰讓他在這書院重地裡招搖撞騙莘莘學子。”

餘裕內心坦然，他就說之前一直覺得奇怪，青姝和青杉同父同母，怎會相差如此之大，眼下卻也是明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確實是親兄妹。

重新把視線落到老頭兒身上時，餘裕發現他正盯著青姝捏在指尖的銅板發呆。

正當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背後突然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餘師兄，青姝師姐，你們在此作甚？”

餘裕和青姝皆是一驚，要知道他們臉上的面具，不只是遮住了他們的樣貌，就連身材和氣質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除了仍舊能夠辨別出性別外，在外人眼中跟直接換了具身軀沒什麼兩樣，這種情況下，別說是在這個人人都帶有妖獸面具的梅園黑市，就算是有熟人在跟前，也很難認出他們。

然而當他們轉身，看到那張地鼠面具後，旋即提著的心又落回了原位。

“阿蒙，你怎又在此地？”餘裕反問道。

“我就去那邊的書肆買了幾本少見的典藏書卷，一出門就見門口亂哄哄的，人群中還有人討論先前發生的趣事，於是我就一路跟了過來。”阿蒙說著還指了指他們先前所在的二層樓還帶院落卻未掛牌匾的商鋪。

“原來那是一家書肆啊。”不過想想也合理，畢竟這裡是木崖書院，有何種生意才能配得上如此高規格的商號，答案也只能是書肆。

“這可不是一家簡單的書肆，據說當初先聖祖師成聖之前，並未擔任過書院的院長一職，反而大多時候就在這家書肆做整理書籍的小侍，空閒時刻就看看書。坊間有傳言，這間書院裡擁有木崖書院最為神秘的聖賢傳承，得傳承者就得成聖的一線契機，因此書肆裡歷屆的小侍都是一等一不得了的存在。”聽聞餘裕提到書肆，阿蒙也是興趣盎然，趕緊跟餘裕介紹。

“沒想到你涉獵還挺廣。”餘裕感嘆，初識時，他是聖賢文章不離手，而在進入木崖遭遇妖獸後，他又在看妖獸圖鑑《山海詮註》，現在從其口中得知，他竟然還對這種坊間雜談還有所瞭解。

“先聖曾言，君子博學而日參省乎已，則知明而行無過矣。”阿蒙嘿嘿一笑，“讀的書太過侷限容易使得眼界太過狹隘，多看看總沒壞處。”

餘裕猛地發現，這阿蒙似乎也不是一個純粹的書呆子。

阿蒙探了探腦袋，瞅見二人身後的老頭兒：“這位老先生是誰？”

“一個靠坑蒙拐騙快把自已餓死的江湖騙子罷了。”青姝搖搖頭，言簡意賅地介紹道。

阿蒙輕輕點頭，腦子單純的他，向來對餘裕和青姝的話深信不疑，可就在眨眼間，老頭兒再度使出了那種神秘身法，在場三人，沒一隻眼睛看到他是如何移動的，明明上一刻他還在小巷子的另一頭，眨眼間，他就來到了阿蒙跟前，就好像他面前的空間不存在了一般。

“小兄弟，我看你骨骼驚奇，腦門如此之寬，一看就是有聖人之姿，天生是讀書人的料。”老頭兒一臉的嬉皮笑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與其年紀不對稱的氣質，他先是對著阿蒙一陣窮盡辭藻的吹捧，而後話鋒一轉道，“本鋪子正值優惠大酬賓，觀吉凶、佔因果只需要一個銅板一次，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不要試試？”

“啊？”阿蒙平日裡就是一個死讀書的，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當即被老頭兒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可當他胸前和兩隻手的袖中來回掏了好幾次，才猛地想起什麼似的說道，“老先生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書肆已然把銀兩花光了。你看這樣，能不能先欠著，等下次我來黑市定當還給你。曾有聖賢言，君子當言而有信，你放心，我絕不食言的。”

聽聞此言，青姝噗呲一聲，再度笑了起來。

餘裕在心頭疑惑，這青姝在阿蒙面前笑得頻率是不是有點太高了些。

而有人歡喜有人愁，在聽說阿蒙的言語後，老頭兒一張臉當場就綠了，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目光瞟向身旁的餘裕。

阿蒙倒也不算傻，當即明白了老頭兒的暗示，他對著餘裕行禮道：“餘師兄能否借我兩個銅板？”

餘裕真心有些佩服起阿蒙這種腦回路，時而機智無比時而腦缺得想讓人上前給他邦邦兩個錠子，也不知道這是如何長成的，好在他自小就生活在相對乾淨的圈子裡，這要放任他去紅塵市井當中，這不得被人騙了還要幫人數錢，別人對他機關算盡榨乾最後一絲價值，他對別人還掏心掏肺。

此時的青姝距離餘裕非常近，只要他微微低頭，第一口嗅到的都是她髮梢獨有的皂藥香氣，她依舊在老頭兒面前和餘裕扮演著夫妻身份，因此餘裕也能輕易憑藉她逐漸變粗的呼吸和胸前波瀾的起伏，察覺到此時青姝的情緒處於何種狀態。

而就在她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餘裕卻是先她一步，拉住了她白皙修長微微發涼的手指。

青姝回頭，略顯詫異地看著餘裕，這還是餘裕第一次與她有肢體碰觸，還是直接拉手，明明知曉對方並未有那種意思，但可能是因為之前兄長多次的應激，使得她突然間心緒有些複雜起來。

目睹這一切的阿蒙，則有一抹輕詫在眼中一閃而過，而後流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意。

大家都是男人嘛，懂得都懂。

“我身上可沒有銅板，在黑市入口的時候，你也見到了，買門票的銀兩可都是你師姐請的。”餘裕緩聲道。

阿蒙剛想看向旁邊的青姝，但腦海中某根弦條件反射般繃緊了起來，即刻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這位小兄弟，你身上不是還有兩個銅板嗎？”便在此時，一旁的老頭兒突然插話道。

“老先生，我尊你一聲先生，是看你年老體衰出來掙點銀兩實屬不易，你若是餓了，我們可以給你一些吃食墊墊肚子，但大街上如此多行人，你也不能一直逮著我們來薅啊。”餘裕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當然了，忽悠我身邊的人也不行。”

老頭兒臉色一變，十分嚴肅地瞅著餘裕道：“小兄弟，我早就說了，對於算命這個行當，可是我祖上一直傳下來的手藝，請不要質疑我的專業性；其次，你身上真的還有兩個銅板，老頭子並沒有撒謊捉弄於你。”

隨即老頭兒扭頭看向阿蒙，吸溜了一下鼻子，兩眼放光道：“你們身上真有令人垂涎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