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強把卡片對著光，看不到圖案，從杯子裡蘸了點水灑在卡片上，依舊沒有圖案顯現……

他把卡片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

卡片被換掉了？

汪智宇什麼時候做到的？他們近距離接觸的地方，只有公司！

趙強等不了了，他立即撥打了報警電話……

整個下午，趙強都是在局子裡度過的。

他和警察說了很多，從在暗巷遭遇謀殺案開始，一直說到今天報警前自己發現卡片被換掉。

但結果是：

“我們查過你們公司的監控，汪智宇沒有接近過你的工位。沒有任何人碰過你的手機。”

“汪智宇會開這個玩笑，是因為很喜歡《小丑》這個系列的電影，今天拍宣傳短劇，在道具間翻到小丑面具，想到你這些日子總唸叨'小丑'‘小丑’的，便以為你也很喜歡小丑這個影視形象。”

“你先前那次報警，巷子裡沒有任何打鬥痕跡，沒有血跡，沒有人員失蹤。經過走訪，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你在天橋上摔下樓梯，是樓梯邊的小商販亂丟爛果子，以及挑扁擔在人群裡亂撞導致的，我們已經督促相關部門出面管制。”

“奶茶是你的前同事點的。他說離職後有些事情沒解決好，託你幫忙解決，為表感謝，給你點過下午茶。這次是忘記更改地址，才讓奶茶送到你手裡，他工作很忙，後來就把點過奶茶的事情忘了……我們找他詢問，他才想起這回事來。”

“至於你說的，在家裡遇到的威脅……地板上確實沒有比較新的劃痕，陽臺也沒有外來侵入痕跡。你樓下的鄰居暫時聯絡不上，他的工作需要他經常出差，搬到你樓下兩個月，真正居住時間不超過兩週。”

說完調查結果，對面的警察端詳著趙強的臉，聲音放緩：

“稍後會有專業人員過來對你做精神評估。”

趙強嚷嚷：

“這些事情可不止我一個人看到了，還有我張哥……對，張濤也看到了！”

“張濤說他先後看到兩張畫了小丑圖案的卡片，都是你拿給他看的，說不清來處，物證也不在他手裡。”警察說。

“對，我收到卡片，給張哥看了！他可以為我作證！”趙強喊道。

“嗯，他的確為你作證了。”警察點點頭。

警察抿著嘴看向趙強，似有感慨，醞釀半晌才重新開口：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趙強卡了殼。

專業人員做了評估，說他精神壓力太大，需要休息。

趙強賠給汪智宇一筆醫藥營養費，拿到公司的辭退通知，這下精神是真的不大好了……

他的腳還沒好，張濤請了兩小時的假，陪著他辦理離職手續，幫他把工位上的私人物品搬到計程車上，送他回家。

折騰這麼久，趙強還是回到了這間出租屋。

張濤拍拍他的肩膀，說：

“哥知道你心裡憋屈……路還長著呢，一次受挫不代表永遠失敗！我回家把你的貓帶回來，讓它陪陪你。”

趙強遲鈍地應著，坐在沙發上，呆愣愣的，兩眼放空。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張濤把貓送過來了，把鑰匙放在茶几上，對著他又說了幾句安慰話，在公司電話的催促下匆匆離開。

大門緊閉，室內安安靜靜。

趙強的貓蹲在地上踟躇許久，覷著趙強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輕輕跳到趙強的腿上。

趙強木然望著遠方，沒有給它回應。

趙強枯坐家中，看著天由晴轉陰，連綿的雨落下，屋子裡悶得像一隻蒸籠。

貓在屋子裡轉悠著，想找個涼快的地方都找不到，朝趙強喵喵叫了幾聲，得不到半點回應。

趙強身上嘩嘩流汗，他也想不起要開啟空調，兩眼空空望向窗外，雕塑一般，從白天坐到晚上……

夜裡，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持續震動，喚回了趙強的神智。

螢幕上提示了來電人的身份：妹妹。

趙強表情有些抗拒，但手指還是觸碰到了“接聽”鍵。

他強行擠出笑容：

“妹啊，找你老哥有何貴幹？”

妹妹歡快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哥你沒在加班吧，下午老爸給你發訊息說你沒回。爸媽去果園摘了一些超棒的水果，說要郵寄給你，考慮到鮮果在快遞驛站久了不好，打算郵到你公司去，問你要地址呢！”

趙強慌亂起來：

“我、我……公司派我出差，別發公司了，你們自己留著吃！”

“哦……那好吧，哥你要去多久啊？”

趙強喉頭哽住，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胡亂應付：

“說不準，等回來了我再和你說吧。”

“好！哥，加油！”

“加油。”趙強應和。

通話結束通話，趙強試圖從沙發裡站起來，發覺自己雙腿發麻，輕輕一動腿上就像是過了電，疼得他齜牙咧嘴！

強烈的疼痛讓趙強飄忽的靈魂完全落地，飢餓感也終於找了上來。

他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循聲望去，看到貓撕破了貓糧袋子。

貓大概是餓得急了，把臉埋進去，“咔哧咔哧”吃個沒完。

趙強心生愧疚，把養貓的物件重新拾掇整齊，往貓碗裡倒好清水。

貓朝趙強叫喚兩聲，又翹著尾巴跑去喝水。

趙強看了一會兒貓進食的樣子，長嘆：

“還能比現在更糟嗎？應該是不能了……”

他翻找一通，找到今天從公司拿回來的單子。

部門領導到底是對他手下留情，雖然是公司辭退，讓他走的卻是主動辭職的程式，不然這張單子上的內容就會變得很難看了。

趙強帶上手機和鑰匙打算出門，在門口呆站十分鐘，還是回到沙發裡，給自己點了個外賣。

他從廚房取出一把刀，又在家裡翻找材料，自制刀套，忙活完外賣也到了。

趙強把刀放在套子裡，別在後腰，起身去拿外賣。

外賣員按照流程把外賣遞過來，點選了確認送達，飛也似地鑽回電梯，絲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趙強半拉身子在屋子裡，半拉身子在門外，看著電梯外顯示屏上的數字從“17”一路降到“1”，沒看出什麼異常。

他解開袋子，這次外賣袋子裡沒有卡片，沒有小丑圖案。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趙強走到哪裡，身上都會帶著一把刀，怪事再也沒有發生……

俱樂部國王頂樓，沈風動動手指，完美地跳過趙強的每次吃喝拉撒洗澡換衣，問江聽雪：

“看出什麼問題了嗎？”

江聽雪說：

“小丑不再搞事，可能是目的已經達成，也可能不方便下手……我看趙強還沒有崩潰的跡象，如果到這裡小丑的目的就達成了，趙強後來是怎麼進的精神病院？所以，是小丑現在不方便下手，難道是因為趙強手裡有刀？”

“如果是這樣，趙強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小丑的眼裡！”

“有可能。我們再看看。”沈風說。

他們看到趙強消沉了一個月，每天窩在沙發裡抱著手機或者平板，頭髮亂糟糟的鬍子也不刮，一天只吃一頓飯，瘋狂掉秤，憔悴不堪。

好在，小丑也消失了。

第二個月，趙強離開沙發，把自己收拾乾淨，下樓去剪了個頭。

半小時後，趙強頂著一個利落的髮型回家，清洗衣服床單，拖地擦窗清理雜物，忙得氣喘吁吁。

他決定振作起來，重新揚帆起航！

趙強在家裡瀏覽招聘資訊，修改自己的簡歷，忙到晚上，忽然有人來敲門。

趙強把刀別在後腰，前去開門，看到樓下鄰居站在外面。

“我樓下鄰居，你記得我吧。我聽說警局因為你的事兒找過我？上個月我一直在國外，電話打到了我爺爺家，說是什麼小丑還是什麼的……那個是怎麼回事，你東西丟了？”鄰居問。

時隔一個月，再次聽到“小丑”這兩個字，趙強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沒事了，案子已經結了，不好意思啊。”趙強笑著敷衍。

樓下鄰居從牛仔褲褲兜裡取出一張卡片遞給趙強：

“那這個是從你家飄下去的吧，掉在我陽臺上了。”

趙強一眼瞥過去，以為是誰家名片掉在16樓陽臺上了，遲疑著接過卡片，立即變了臉色！

卡片正面是彩繪小丑圖案，背面寫著一句話：當你回過頭，小丑總在你身後。

趙強捏著這張卡片，呼吸都停了兩拍！

鄰居看出趙強的臉色不對，忙問：

“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趙強動動嘴巴，沒有說話。

鄰居急了，勸道：

“你要是真遇到什麼事兒，得說出來啊！我怎麼想著那麼不對勁呢！一張奇奇怪怪的小丑卡片，能鬧到警局去，這裡面有大事兒吧！東西都掉在我家陽臺上了，萬一再把我攪進去呢？說說吧，你不說我心裡害怕啊！”

被說得沒轍，趙強請樓下鄰居進了家門，開啟兩聽汽水，慢慢地把上個月發生的事情都說了……

說到最後，屋子裡一片死寂。

趙強猜想鄰居會跑掉，畢竟自己渾身散發著倒黴氣味！

鄰居一口氣把剩下的汽水喝完，將空罐子扔進垃圾桶，咂摸兩下嘴：

“從來沒有什麼鬼啊神啊的……不然我長這麼大，去過那麼多地方，走那麼多次夜路，怎麼從來沒遇到過鬼？”

“準是你得罪了什麼人，對方在搞你！”鄰居語氣篤定。

趙強有些懵：

“我素來與人為善，人緣很好，我會得罪誰呢？”

鄰居笑著說：

“人家被你氣得要對你下死手，你卻覺得自己是個大好人，這算不算一種傲慢？”

“當然不算！”趙強錯愕地看向鄰居。

“哈哈，別激動，我只是開個玩笑……其實害你的到底是鬼還是人，你自己已經很清楚了吧！”鄰居說。

“怎麼說？”趙強有些摸不到頭腦。

“小丑不敢出現在有攝像頭的地方，它只有一次跟你正面相對，被你推下了樓梯。”鄰居說。

趙強搖搖頭，神情懊惱：

“我後來也想過，汪智宇不該是真的小丑，他只是個自來熟，想跟我開個玩笑……他完全沒有害我的動機。”

“那就是說，真小丑距離你最近的一次，是在醫院男廁裡把你推倒。”鄰居說。

趙強想想，鄰居的話沒有什麼問題！

“要害你的人很瞭解你，知道你家和公司的住址，很閒——上班族忙到死，沒時間盯著你。你的敵人在很久之前就開始佈局算計你了。”鄰居做出總結。

“不管怎麼說，我已經沒什麼力氣和對方鬥了……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換一份工作，反正那些糟心事兒已經結束，再折騰下去我非進精神病院不可！”趙強倒在沙發裡，心中悲涼。

鄰居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道：

“也好，你也算是被扒了一層皮，能往前走再好不過。”

說完，鄰居告辭，屋內又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