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的功夫，六宮局就傳來了訊息。
陛下特旨在未央宮為張德妃修繕一座小佛堂，供張德妃唸經拜佛，為亡子祈福。
“張德妃這樣做，算是在宮裡帶髮修行？陛下的榮寵她不要了？”
沈吟雪看著池塘裡的錦鯉，“張德妃的心思不會這麼簡單，本宮看她的做法倒像是以退為進，小佛堂建起後，後宮中人只要說起未央宮就會想到陛下恩旨的小佛堂，提到小佛堂就會說起早夭的大皇子，陛下的愧疚就不會消失，張氏的恩寵也自然不會少。”
麥冬遞過魚食，“德妃娘娘已經不可能再懷上皇嗣了，若是能得到陛下永生的愧疚，她在宮裡能得到的庇護倒是要比爭寵來得多。”
“所以啊，張德妃一直是一個聰明人，本宮只是希望，她只聰明到這個地步就行了。”
“娘娘是在擔心，張德妃心裡別有預謀？”
沈吟雪沉默，“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她之前對我說的那番話，心裡定是恨毒了皇后和姚婕妤，本宮不管她們怎樣爭，只求別連累到我就行。”
“讓長樂宮所有人都警醒著點，別被人當靶子使。”
“是，奴婢會告誡他們的。”
話音剛落，木槿快步走到她們身邊。
“主子，奴婢得到訊息，陛下方才去建章宮請安，不知為何與太后娘娘起了衝突，出建章宮宮門時怒氣衝衝，本來是要來咱們長樂宮的，偏聖宸宮來了朝政大臣，這會兒已經擺駕聖宸宮了。”
“打聽出來是為了什麼事嗎？”
木槿搖頭，“建章宮裡的人都是人精，咱們宮裡的手根本伸不進去。”
沈吟雪輕皺眉頭，“陛下和太后娘娘起了衝突？會是因為什麼？外戚權勢過大？還是其他的原因。
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跳了出來，沈吟雪還沒來得及震驚，耳邊就響起了宮女的回稟聲。
“貴妃娘娘，建章宮錦秋姑姑來了。”
沈吟雪心裡疑惑，抬眼就看見了錦秋向她行禮，“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宰相門前五品官，何況錦秋是太后身邊的一等貼身侍女，沈吟雪怎麼敢姿態高傲受了她的禮。
“今兒是什麼風把錦秋姑姑吹來了，麥冬，快去把前兒陛下新賜的雨前龍井沏上一壺，讓姑姑也嚐個鮮。”
錦秋也不推辭，“多謝貴妃娘娘，長樂宮的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沈吟雪笑道，“都是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抬舉。”
兩人又客套一番，麥冬端來一盞新茶，錦秋品了兩口，稱讚一番，“果真是好茶。”
“能得姑姑一聲好，也是這茶的造化了，姑姑若是喜歡，本宮讓人包上些許，好讓姑姑細細品茗。”
沈吟雪看著錦秋的眼睛，錦秋也不避讓，眼神裡都是和善。
“既然如此，奴婢也就不客氣了，多謝貴妃娘娘。”
沈吟雪差點忍不住拍手叫好。
後宮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暗流波動、危機四伏，伴君如伴虎，今日她是貴妃，居於長樂宮，可明日貴妃的位置保不準就換了人。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陛下的恩寵太過於飄忽不定，後宮之中能得到太后的眷顧才是長久之道。
有些人想討好都找不到門路，可眼下錦秋願意接她的茶，就意味著願意和她交好。
沈吟雪也不求錦秋能在太后身邊說些好話，但求他人在太后面前誣告陷害她時，能讓錦秋提前告知一二，好讓她有扭轉乾坤的機會。
見她把禮收下了，沈吟雪才笑著問，“不知太后娘娘有什麼吩咐，竟然勞煩姑姑親自走這一趟。”
“也不是什麼大事，太后聽聞貴妃的身子已有好轉，特命奴婢前來探望，太后娘娘心裡惦記貴妃，若是貴妃閒暇，也多去建章宮走走，好讓太后娘娘早些放心。”
沈吟雪轉了轉眼睛，朝著建章宮的方向行了一禮，“臣妾多謝太后娘娘牽掛，今日晚了，明兒一早臣妾就去建章宮請安。”
錦秋笑容滿面，“貴妃心裡也記掛著太后，何必明兒一早才去，不如現在與奴婢一同前往，正好也快到了晚膳的時候，有貴妃娘娘在，太后的晚膳指不定還能多用一些。”
沈吟雪挑眉，直覺告訴她錦秋親自過來長樂宮可不會是這麼簡單。
錦秋也看出了她眼底的猶豫，主動開口，“奴婢聽聞貴妃娘娘是最會穿衣打扮的，正好今兒也讓奴婢見識一番才好。”
這是有話要和她單獨說，沈吟雪會意，“那就請姑姑隨我移步吧。”
錦秋行了一禮，親自走到沈吟雪身邊，站在了麥冬原來的位置，主動扶著沈吟雪的手。
沈吟雪輕搭上去，“本宮心裡惶恐，還請姑姑指點一二。”
錦秋垂下眼眸，“一刻鐘前，陛下去建章宮請安，揚言要直接把秦氏接到宮裡，而且是現在、立刻、馬上。”
沈吟雪裝作大驚失色，“秦氏？秦氏不是被先帝賜死了嗎？陛下怎麼要把她接進宮裡？莫不是要把她的牌位接進宮裡？”
錦秋愣了愣，“貴妃娘娘還不知道，當日情況緊急，先太子侍妾秦氏大難不死，現在在菩提寺帶髮修行。”
“秦氏……秦氏怎麼會還活著？”
沈吟雪驚訝到嘴巴都合不攏，錦秋扶著她只覺得她腳步發軟。
也是，她只是想起那日的情況，整個人都是膽戰心驚，何況沈吟雪這個局中人。
“秦氏不僅活著，還被陛下護了起來，今日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非要上吊自刎，依奴婢看，倒不如一死了之，死了乾淨，可偏偏又被人救了下來。”
“陛下知道後，鐵了心要把那人接到宮裡，太后娘娘說什麼都不許，母子倆剛在建章宮吵了許久，這會兒太后娘娘氣得渾身難受。”
沈吟雪沉默許久後好似才反應過來，“所以，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讓本宮去勸解陛下。”
“不成，絕對不成。”
“本宮……本宮不想看到秦氏……本宮不想……”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要因為情緒激動而驟然暈倒。
她又不是傻子，太后一定不會允許秦氏入宮，陛下現在又正在氣頭上，母子不可能會有隔夜仇，可她要是去勸了，不管成與不成，都要受到一方的怒氣甚至是雙方的怒氣。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活都是正室乾的，都是皇后的活，把她拉進來做什麼。
眼下錦秋恨不得拉著她就往建章宮走，先暈了再說。
錦秋慌忙扶著她，“娘娘？”
“貴妃娘娘？”
“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