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遇到了醜臉兒女子,阿比里斯汗王和屬下都覺得自已的運氣一天比一天更好。
先是找到了沙漠綠洲和順服了野駱駝群,在野駱駝群的引導和幫助下,一行人不久便脫離了沙漠地帶,然後剛走出沙漠,又非常幸運的,阿比里斯汗王遇到了曾經歸屬在他旗下的兩個忠誠的部落長和他們帶領的兩支騎兵隊。
兩個部落長正一邊重新聚攏自已被殺的四散的人馬,一邊到處搜尋著阿比里斯汗王的下落,他們一見到汗王趕緊跳下馬,迎過去見了禮,熱淚盈眶的看著他和他的兄弟們說,“可汗,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啦!”
部落長說完話,往身後面打了一個手勢,只見後面的兵士牽過來幾匹馬,不正是汗王他們三個人丟失的愛馬嘛!
三個人都走過來,撫摸自已愛馬的脖子,又把臉貼上去。幾匹駿馬重新見到主人也十分開心,鼻腔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跟著又發出幾聲嘶鳴。
阿比里斯汗王從部落長這裡得知了最新的戰況——戰火已經延伸到了月族。
日之族的合不勒汗王已經成功搶掠了兩個月族的小部落,但月族的贊普居住在高原地帶,攻打併不容易,雙方正在僵持之中。他決定率領部眾先繼續搜尋星一族的各部人馬,包括那些還沒有投降的中下玉茲的人馬——大家要先收攏在一處後,再另行打算。
阿比里斯汗王在心中暗暗發誓,仇是一定要報的!先看看能湊到多少人馬再說。
在阿比里斯汗王發愣的空檔裡,部落長已經看到了跟著這一小支隊伍後面巨大的怪獸和醜陋的女子,他滿臉狐疑的問阿布萊:“這個女人是誰?這隻巨獸又是個什麼?”
阿布萊笑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頭:“不用緊張!他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阿布萊走到女子身旁,對她說:“從現在開始可以由我們來保護你們了。”
女子不知道是不是還是聾子?對阿布萊說的話並沒有什麼反應,只用自已一雙大眼睛鎮定無比的看著他。阿布萊的心底不免升起一絲惋惜——這一雙眼睛多美啊!但可惜……
一路行進,一路搜救,阿比里斯汗逐漸又收攏了中下玉茲的眾多將士。中下玉茲的兩位汗王及王族男子已經被害,營帳中的女子有自盡的,有被擄走的。很多人不僅失去了草場和牛羊駝馬,更失去了家人。所有人的心裡都積滿了仇恨和憤怒,誓要報仇雪恨。如今總算族中上玉茲的汗王仍在,投奔本族的汗王總比去投靠仇人好吧?一支兩萬人的騎兵隊漸漸又成型了。
醜臉兒女子和她醜陋巨大的騎獸,還有她那隻大背囊,很快就在這支大軍裡積攢了極高的人氣和威望。她的大背囊更是成了一個神奇的“寶袋”。
之前在沙漠之中,阿比里斯汗和眾人從這“寶袋”裡得到了鹽,糖,和他們見也沒見過的——吃一小塊就能飽腹一天的珍貴的食物。如今這背囊裡則有更加珍貴的藥品。
不似草原上見慣的薩滿製作的草藥,這些藥是一顆顆一粒粒的,有的呈白色,有的呈黃色。這些藥非常小巧堅硬,但威力巨大。只要一小顆,融入到水中,一人一口水,足以醫治幾百個人。
行軍的隊伍裡受了外傷的將士很多,但還能夠活著跟隨騎兵隊一起行進的兵士們受的傷其實都不算重。醜臉兒女子會小心翼翼的幫他們處理傷口。
如果是砍傷刺傷,用她的某一種藥融在水裡,便可以直接清潔傷口不至感染,也不會感到疼痛。
如果是箭傷,醜臉兒女子的大背囊裡有異常小巧的刀剪,也不知是什麼金屬製作的,又精巧又光潔,用火燒過這些刀剪後,她可以將嵌入受傷士兵皮肉裡的箭簇剜出拔出。
無論是什麼樣的外傷,到了最後她都會用線將傷口縫合,然後再配合內服的藥品,傷口很快便癒合了。
一開始她縫的歪七扭八,顯得有些笨手笨腳。但很快,她就能把傷口縫的像繡花一樣精美了,以至於很多兵士都又似玩笑又似認真的對她說:“乾脆幫我順便縫繡出一隻雄鷹吧!”
阿比里斯汗和他的弟弟們,還有兩個部落長都心中倍感敬畏。他們不知這女子的來歷,只覺得和她有關的東西和事情,沒有一樣不讓人驚異。如果她願意留在星族做他們的胡希那希(突厥語:女薩滿)就好了。
整支隊伍在這位“女薩滿”的輔助下,逐漸恢復了活力。
汗王和弟弟們還有部落頭人商量,決定聯通月族,合兩族的兵力,抵禦日族的進攻。
大隊人馬避過合不勒汗王的進攻線路,先在希爾河西岸靠南的一處山谷裡駐紮下來。阿布都拉和阿布萊主動請纓,對他們的哥哥說:”由我們去拜見涅赤贊普吧!”,阿比里斯汗同意了。
兩人要啟程的時候,醜臉兒女子騎著她的騎獸也出現了。女子用手拍拍自已的胸口,又指指他倆,表示她要和他們一起去。
兩個人想了想,決定先請示汗王。汗王對著女子一邊用手比劃一邊說:“你留在營中!”
醜臉兒女子使勁的搖搖頭,又用手比劃了一遍,比劃得十分有力——我一定要和他們一起去!
無錯書吧汗王看她表情堅定,沒有辦法,也只好同意了。
阿布都拉和阿布萊重新跨上自已的汗血寶馬,催馬飛奔了幾步。阿布萊回頭看女子有沒有被落下,驚訝的發現這巨獸居然跟得上自已的速度,只是它背上的女子卻被顛簸得東倒西歪,似乎對騎行並不擅長。為了保證她安全的同時不拖慢行進的速度,他只好把醜臉兒女子邀請到自已的馬上和他共乘。
女子為了騎行方便,把頭髮在背後束起來了。阿布萊俯身把頭靠在她臉側的時候,看到她的脖子光潔雪白,但一到臉的位置顏色就變得慘黃,他不禁覷起眼睛仔細觀察,在她臉的邊緣靠近耳側的位置,看到一小片褐黃的面板微微卷翹起來,那下面又是一絲雪白。他搖了搖頭,甩掉多餘的思緒——此刻不是琢磨這些閒事的時候。
兩匹馬快馬加鞭,沒有幾天便進入月族的領地,又經過幾天的等待,幾層通傳,很快便得到了積極的回應。三個人被邀請去見月族的涅赤贊普。
雪山融水形成的南北走向的雅壠河是一條高原河流,涅赤贊普的營帳被建立在土地肥沃的雅壠河谷上。翻過一座矮山,從山上遠遠往下看,星散著無數氈包,被圍在中間最大的那一頂,飄舞著旗幟的,正是涅赤贊普的牙帳。
有侍從帶領著三個人來到贊普所在的帳篷,阿布都拉一見到涅赤贊普就開門見山的說:“我是來幫助贊普一起抵禦合不勒的。他誣陷我們兩族刺殺了巴爾斯汗王,這簡直就是無中生有!這個仇無論如何,我們都是要報的。我們現下集結了兩萬勇士,駐紮在希爾河西岸。如果我們從背後出擊,月族從前方攻打,兩族合力,或許可以獲勝。”
涅赤贊普思索了一下,“首先,眼下他的兵力還是勝過我們。即便加上星族的兩萬勇士,人數上我們並不佔優勢。眼前我最大的優勢是地勢。他的兵士不能適應我們這裡的環境,所以他攻不上來。如果我冒然領兵去他所在的平原地帶交鋒,我不一定能佔到什麼便宜……其次,你們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吧,我們這裡遇到了多年不遇的大旱,土地都乾涸開裂了,無論是牲畜還是奴隸都死去了不少……”
阿布都拉和阿布萊親眼所見,親身所感,知道這話不假。
月族的領地地勢都非常高,自從進入這裡,他們只能緩慢而行了,任何巨大的動作都會讓他們喘息困難,和原先自已所在的低矮處的草原完全不同。一路走來,尤其是到了雅壠,明明是夏天,卻沒有看見綠草如茵的景象,連雅壠河都不斷收窄而露出了一片光禿禿的河岸。
三個男人不約而同的都低頭在思考——阿布都拉和阿布萊在思考如何勸服月族合戰,涅赤贊普則非常糾結,一方面他不希望眼睜睜看著自已的屬地再被掠奪,也很想向合不勒報仇,另一方面又覺得佔據高地守著才是最明智的戰策。
這時一直又聾又啞的醜臉兒女子突然開口講話了,她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讓阿布都拉和阿布萊,比突然發現她能聽能說這件事更感意外。她說:“這場戰爭不久就會結束了。合不勒會撤退的。”
涅赤贊普聽到這話自然高興,但總覺得不能相信,皺著眉頭問:“你怎麼知道?”
醜臉兒女子說:“這件事反正再等段日子你們就都明白了。我來這裡,是來給贊普送這些的。” 說著將手裡的兩個袋子遞給了涅赤。
涅赤贊普狐疑地接過袋子,開啟來一看,是兩袋穀物的種子,更加不明白此為何意了?
醜臉兒女子繼續道:“遊牧雖然方便,但所得產物單一,雅礱的土地肥沃,非常適合耕種,應該考慮發展農耕。正如贊普所言,月族的地勢很高,不是本族人很難適應這裡的環境,所以並不用太擔心會有人能隨時過來掠奪。既然不用擔心被侵佔,那麼完全不必全部依賴遊牧,如果農耕能夠進行,和遊牧相結合,月族就能更穩定的發展,也能逐漸像日星兩族一樣強大,贊普可以在這裡建立宮殿和城池。以後也不必總是遷徙了。”
涅赤贊普從來沒有想過要停止遊牧的生活,但醜臉兒女子的一席話像是閃電劃破黑夜和雲層一樣在他的頭腦裡掀起了風暴。他立刻就明白了——這件事可行!
阿布都拉和阿布萊已經完全聽傻了。兩個人互相對望,然後阿布萊把話題又扯了回來:“合不勒退兵的這件事,真的會發生?”
“真的會!”,醜臉兒女子的眼神無比堅定,讓阿布萊不得不相信。
“很快就會發生嗎?”,阿布都拉問。
“很快……”。
雖然不敢相信,但阿布都拉、阿布萊和達赤贊普都很願意相信這個預言。
阿布萊開心的對醜臉兒女子說:“要是真的應了,你可比我們部落裡神力最大的老薩滿還要法力無邊呢!我聽你的口音,你是北地人?你叫什麼名字?你之前為什麼不說話?”
面對這一連串的問題,醜臉兒女子略微想了一下,只回答了一句:“我叫白澤。”
“白澤……”,三個人面面相覷。雖然在三族不同的語言裡,“白澤”這兩個字代表的可能有所不同,但是譯成北地語言後,“白澤”就只有一個含義了。這是三族共同的傳說和信仰——在那高高的雪山上,雪山天神和雪域女神所孕育的女兒,能夠透過去曉未來,知道人間一切始末的神明——白澤鹿神。
三個人都不需要再多問了。如果她真的是白澤鹿神,那麼她的預言一定會實現。
達赤贊普讓他們暫且先在月族住一段日子,一切可以觀望下再定奪。
阿狸在達赤贊普的關照下,得到了極高的禮遇。但她也回報給了達赤更為貴重的禮物。
她將不同作物種植和收穫的方式教給了月族子民。等到合適的季節來臨,他們便可以開始嘗試耕種了。
更為神奇的是,阿狸不用做任何的儀式,就召喚來了雨水。
只見她站在雅礱河旁,一隻手劃了一個弧形,舉向天空,一陣風由弱轉強,向上捲動,河水中蒸騰起團團水汽,形成龍捲往天空上飛。不一會兒,天空中的雲朵開始聚集,變灰變暗,又過了一會兒,電閃雷鳴。
阿狸讓阿布萊帶著她騎著“森格”迅速移動,阿布萊發現這頭叫做“森格”的野獸能跑的比他的愛馬還快。頭頂上的巨大的烏雲跟著他們,他們移到哪裡,哪裡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無論是奴隸還是貴族,都跪倒在地上,大雨把他們全身都淋溼了,但也無法阻止他們虔誠的祈禱。大部分人遠遠的看見一個男子帶著一個女子騎在一頭異常巨大的猛獸身上呼風喚雨,但沒有人看清這兩個人的長相。一段時間以後,人們才從他們的君主那裡進一步得知,這個女子就是白澤鹿神呀!
阿布萊和阿狸也被感染了這種興奮,阿狸非常喜歡這種飛馳的感覺。可惜自已騎術不行,要是沒有人在後面保護她,這種速度恐怕早就摔下去了。以後回到了沛國,一定要把騎術練好!
阿布萊則又不免想起兩人一起騎馬來月族路上的小插曲,他很想仔細再觀察看看阿狸的臉側,但可惜阿狸此刻穿著蓑衣又在臉上緊緊扎著一個面紗和頭罩,只露出兩隻眼睛……
阿布萊遺憾他的冬不拉此刻沒有帶在身上,更遺憾沒有人和他對唱,否則他真希望此刻能唱起阿依特斯(注:即興對唱的歌曲),才能表達他此刻複雜心緒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