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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飲酒

南宮楚容像一陣風一樣衝進永福客棧,三步並作兩步就上了樓,找到天字一號房,叩叩門,裡面卻沒有人應門,也沒任何動靜。他只好推門而入,發現屋中並沒有阿麗。

他轉身剛走出天字一號房的門口,就在天字二號房的門口遇到了宗穆。

宗穆一咧嘴,滿臉驚喜的對南宮楚容說:“容殿下!您是怎麼知道我們歷殿下住在這永福客棧的?我們歷殿下正要讓我回王宮去找您呢!您就自已來了!這可真是……省我跑了!剛還說丟了公主,我們這一住進這客棧,這麗公主啊,我們就給您找著了!她就在這永福客棧的後院裡玩兒呢——”

宗穆的話還沒說完,南宮楚容已經箭一般衝下樓,衝向客棧後面的庭院。他聽見宗穆在身後說:“這著急的!都顧不上聽我把話講完……”

確實!南宮楚容哪裡顧得上再搭理宗穆,他只恨不得趕緊去後院將阿麗帶走!

真到了庭院處,南宮楚容卻不得不停下腳步,愣在了那裡——軒轅歷已經在庭院裡了,遠遠看去,和阿麗兩個人雙雙對對面對面不知在說些什麼。這情景若是落在旁人眼裡心裡,定會感嘆這真是一對兒玉雕似的璧人啊!可落在南宮楚容的眼裡心裡,卻像有人在拿沙子迷他的眼,又有人在用刀子剜他的心,他的眼都要流淚,心都要流血了。

他感覺自已慢了一步,但慢了這一步,其實就是慢出去一輩子。

楚容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已的情緒,收起自已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緩緩走上前去,走到他倆的跟前,對軒轅歷說:“感謝殿下這麼快就找到了王妹!”

又故意皺了皺眉,對阿狸講:“莫要貪玩!趕緊和我回宮去吧!父王母后都在找你呢!”

阿狸點點頭,像是根本不需要楚容之後再做解釋或者說明,對著軒轅歷行了一個拜辭的揖禮,就回頭往客棧外面走去。

此時軒轅歷對南宮楚容說:“容殿下,令妹如此頑皮,萬一再跑了可是不好。我讓宗穆護送你們回宮。”

南宮楚容聽著覺得軒轅歷應是對自已產生了懷疑,自然也不想再多費口舌解釋什麼。只拱手施禮,便告辭了。

和阿狸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客棧,後面宗穆嬉皮笑臉的跟了過來,對阿狸說:“麗公主,我們歷殿下怕你路上悶,讓我來給你講幾個笑話,順便也把你安全的護送回宮裡去。他也說了,你這次可不能再頑皮逃跑了!以後你只要去了我們沛國,想幹嘛幹嘛,沒人會攔著你

!”

阿狸微微的點點頭,抿嘴笑了一下,宗穆就開始給她講那些不知打哪聽來的笑話兒了。

三個人,兩匹馬。阿狸自然是和自已的“阿兄”南宮楚容共乘一騎。

像是在默默無言地宣洩自已此刻的複雜情緒,也像是抓緊這最後的機會與她親近,他的一隻手緊緊摟住她的腰腹把她固定在馬上,後背和臉頰則貼她貼的很近很近。她能聽到他的心臟在胸膛裡跳動,也能聽到他的呼吸在頭頂上方吐納,最後她聽到他在她的耳畔,用一種陰惻惻的音調發誓賭咒般的說:“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在我的身邊,在我辰國!”

阿狸的背脊突然抖過一陣寒意。說完這句話,楚容的手勁兒鬆了很多,胸背臉頰也稍微和阿狸拉開了些距離。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阿狸甚至懷疑剛才楚容是否真的對她說了那句話?

在旁邊馬上的宗穆滔滔不絕講著笑話,偶爾逗得阿狸噗嗤輕笑。她不再想了,從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起,再想也是多餘。就這樣,阿狸跟著南宮楚容又回到了辰國的王宮。

南宮楚容對父王解釋說,阿狸是自已突然又回來的的,路上遇見了,就帶她一起回到宮裡。阿狸並不打算拆穿他。

對於阿狸去而復返這件事,每個人的態度都十分不同。

辰王看到她回來總體而言算是欣慰歡喜,畢竟總算不用發愁到哪去找一個“麗公主”來交給沛國了。至於阿狸為什麼出走,又為什麼自已回來了,反正怎麼問阿狸也是不吱聲,乾脆也不追問了。

靜王后已經從辰王那裡得知了訊息,喜不自禁,連連和辰王上請,不能委屈了阿狸,要給阿狸一個嫡女的身份。如今辰國的危局已經有了轉機,辰王和她的王兒都不必再惦記自已的“女兒”和“妹妹”了,這簡直就是老天保佑,一箭雙鵰!此刻做阿狸的“母后”做的心甘情願,趕緊就開始各種忙活,為即將到來的聯姻做諸般準備。

素棋雪嫣原本也知道阿狸還會回宮來,只是隔了一個來月沒見,不停噓寒問暖,關懷照料,又得知她馬上就要變成辰國的公主了,打心眼裡為她這個“百姓”能一步登天而感到開心。幫她滋補身體,做飯洗衣,無一處不勤謹。

按理說最不開心的一定是南宮楚容,但他卻也不太表現出來了。那個溫文爾雅的容殿下只是變得更加忙碌而有些陰鬱,整日埋頭公務和戰況,好像突然之間就對阿狸沒了興趣也不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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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的其他宮人們,又都來了精神,私底下議論著——為什麼阿麗突然要變成辰王的王女公主了?!有人說她原本就是辰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兒,又有人說她身份神秘應該是天女下凡,專門來給辰王王后做王女的;還有人說不是不是,聽說辰王和太子都爭著要納她呢,最後轉眼她又變成公主了,她八成是個妖女魔女!慣會蠱惑人心的!

最有意思的卻是淑妃,她對各種傳言充耳不聞,有一天突然出現在阿狸的慶儀殿,還帶上了一瓶御賜的好酒,說是要在她臨走前,和她共飲一杯。

淑妃一見到阿狸,馬上就為她的美貌折腰了,十分敞亮痛快地說:“原來阿姐說你長得驚為天人,連女子都要心動,我還有點不信。如今真的見到你,我才覺得她說的遠不夠!何止是女子,我看就是天上的神仙見到你,也要從雲上掉下來啦!”

阿狸打心眼裡喜歡這種不拘小節又通達之人,趕緊請淑妃落座。兩個人分主次坐好,旁邊有素棋雪嫣,還有淑妃的兩個婢女彩雲琉璃,四個人伺候著。

阿狸吩咐小廚房做幾樣小菜,又讓素棋拿了兩隻酒盞,菜還沒上桌,兩個人就忍不住喝起來。

淑妃問阿狸:“你不好奇我今天為什麼突然來看你?”

阿狸說:“不好奇。有人帶了酒與我喝,我又何必事事問個清楚呢?喝個開心不好麼?”

淑妃點點頭,又說:“我看你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有道理。來!我們共飲一杯?”

阿狸粲然一笑,端起一碗酒,竟咕嚕咕嚕的就喝了個精光。淑妃也不含糊,跟著也把盞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旁邊四個奴婢都看呆了,哪裡見過主子們這麼喝酒法?!也不知道該不該再給她們斟滿,只見兩個人同時說:“斟滿!”,說完又同時大笑了起來。

喝過三盞之後,淑妃有些醺醺然,她把四個宮娥都打發出殿去,突然就問阿狸說:“我聽阿姐說,她一開始在神山遇到你的時候,想問你過去的事情,你雖沒有告訴她實情,但當時卻是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我當時不知為何,竟然想到了我自已,今天,我想把我的故事告訴你,你要不要聽?”

阿狸也有六七分醉意,面帶嫣紅,眼光迷離,點點頭說:“你說吧。我聽著。”

淑妃的眼光更加飄忽了,好像在回憶很久遠的事情,她幽幽地說:“我和我阿姐都是宋國人。我的母親並沒有什麼顯赫的出身,當年只不過是我父王身邊一個侍奉的宮女,只因有一次我父王喝醉了,才寵幸了她,沒想到就這一次,居然就有了我。我父王是個十分暴躁的人,我從記事開始,就總看到我母親被我父王喝罵踢打,我父王有時還想打我,但我母親每次都擋在我身前,我才活下來了。可惜終於有一日我母親就這麼被我父王打死了。她到臨終之時,連個最低微的封號都沒有,也不是我父王完全沒想過這件事,只是他的王后趙氏——也是我名義上的嫡母,是個嫉恨心極強又跋扈的女人,一直拼命阻攔,故而我母親到死都還只是個宮婢。”

淑妃講到此處,眼睛裡冒著憤恨又悲慼的幽光,看得阿狸的心也跟著就痛了起來。

淑妃兀自又喝了一盞酒,繼續說:“我幼時就曾暗自發誓,長大後一定要離開這個王宮最好也離開宋國。但是在我十四歲那一年,事情卻有了些變化。那一日我和一眾姐妹在宮中的御花園處玩耍,居然有人把我從背後推落入了園中池塘,推完我她們就都笑著跑光了,我一個人在水裡掙扎,覺得自已就要沉下去被溺死了,此時卻有一個英俊的男子跳入水中救了我……自那之後,我就開始有了自已一份心事,我和這個男子也開始有一個秘密。過了一年,這個秘密終於被我大兄知道了,他直接稟告給了父王。我後來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我父王和大兄就已經決定要將我阿姐和我送來辰國聯姻了,因此我父王盛怒,將他一家老小,削爵免官,男子發配流散到了各處,女子則入官為奴。而我很快,也被送到了辰國……一晃眼二十幾年了……”

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淑妃的臉龐滾落下來,她掏出絲帕擦掉眼淚,突然就笑著說:“讓你見笑了。”

阿狸搖搖頭,心中一熱,對淑妃說:“這樣的事情,等到這個時代結束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淑妃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麼?真的會有那樣一天嗎?”

“會的!到了那個時代,女子和男子一樣,可以從政,可以為官,可以經商,也可以嫁給任何一位自已想要嫁給的男子……只是,那是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情,也許是千年後,也許是萬年後,時間在每個世界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在這裡需要多久,但它一定會發生。”

也不知道是因為醇香的美酒,還是因為阿狸的話,淑妃的雙顴豔紅,她目光炯炯盯著阿狸,突然說:“阿麗,我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假如有一日,你有任何機緣到了宋國,假如你會能遇到他,能不能請你幫我找到他?把這件東西交給他……”,淑妃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綴著羅纓的玉佩遞給阿狸——仔細看,其實是半枚,想必原本是一對龍鳳佩。

阿狸接過玉佩,並不推辭。淑妃又說:“他叫禹元卓。如果你有機緣見到他,告訴他,我一生一世念著他,但此生此世卻對不起他。如果有來生來世,只願和他長廂廝守,永不分離。”

阿狸點點頭,認真記下了淑妃的囑託,拿起酒盞,和淑妃的一碰,兩個人又都猛灌了自已一盞酒,

阿狸其實是頭一次飲酒,卻不想自已居然也有些酒量,一時半會醉不倒。難怪無論君王百姓,男人女人,都愛酒——這微醺的酒意,使人暫且可以忘記煩惱,放下責任,此時阿狸甚至都不那麼懷念瑞了——要是人生能一直這樣愜意輕鬆,那該有多好啊!

就這樣淑妃說的多,阿狸說的少,兩個人推杯換盞,飲完了小半觚酒。天色漸漸夜了,到了快就寢的時間,淑妃要起身告辭了。

此時,阿狸卻突然起身微微對淑妃揖了一個禮,說:“我也有一件事,要託付淑妃。”

淑妃請阿狸不必拘禮,儘管講來。阿狸說:“我不久就要離開辰國去沛國了,素棋和雪嫣這二人,謹慎周到,忠誠勤勉,望淑妃娘娘能去向王后娘娘討要到你的宮中伺候,日後尋到機緣,再將她二人送入東宮。”

淑妃爽快地說:“這有何難?如果你希望你走後,她二人立刻就去東宮伺候,也是辦得到的。你可想這樣?”

阿狸笑著說:“如果能這樣,當然更好!那這件事就拜託給淑妃娘娘了。”

淑妃親自開了殿門,琉璃彩雲兩個宮婢趕緊迎上來,攙扶住她的手,淑妃一回頭,問阿狸:“日後可還能相見?”

阿狸笑答:“我在辰國的時候,淑妃娘娘若是在宮中無事,便來和我說說話,這樣我也算有人作伴了。”

淑妃卻說:“我說的不是你還在辰國的時候,我說的是將來。”

阿狸想了想,說:“恐怕等我走了以後,再想相見,是不容易了。”

淑妃嘆了口氣,臉上卻還是笑著,“唉!那我便抓緊時間,趁你還未‘出閣’,多來幾次和你飲酒才是!”

阿狸開心地應和:“淑妃娘娘要是說了這話卻又不來,我可要怪罪呢!”

淑妃哈哈笑著走了。這邊素棋雪嫣從未見過阿狸像今日這樣豪爽多話,也被感染了她的開心。三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回到殿中,素棋雪嫣替阿狸打水洗漱,散發蛻衣,在妝鏡前,只聽阿狸說:“雪嫣素棋,我走後不久,你們當會去東宮伺候,剩下的路,你們記得我的話,要靠自已走下去。”

雪嫣正用玉篦幫她理髮的手停頓了一下,轉瞬又恢復了正常,“公主可知自已何時啟程?”

阿狸搖搖頭:“我並不能知道那麼多細節,但應該不會太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