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原,寸草不生,冰凍刺骨。放眼望去,哪裡都是一望無際的白,無數巨大的冰川出現在眼前。
無錯書吧路途已經走了一多半,紅點越距越近,但騎兵隊的人馬也已經損失了一多半。早從十幾天前開始,便意外頻生。先是突然就颳起的巨大的暴風雪,這暴風雪直接吹飛了不少人和馬,還有無數馬匹受到驚嚇奔逃走,好在這暴風雪最後被神奇的阿狸不知用了什麼神奇的妙法停住了,但騎兵隊幾乎變成了步兵隊,剩下為數不多的馬匹全用來拉熠王的車輦,和隊尾載運糧草以及一些其它生存必備物什的的木輪車。
緊接著這隊尾的木輪車受到了白熊襲擊,阿狸收服了白熊,可木輪車卻被掀翻破壞,眾人只能棄了木輪車,能帶的糧食物件兒儘量揣進身上的背囊中,連熠王的車駕裡凡是空閒的地方,也都用來擺放糧食和各種器具了。
行到一處冰山腳下,眾人正生火、化冰、造飯,上方的冰川突然崩塌。阿狸眼疾手快,趕緊用手中的核變槍擊碎了倒塌向眾人的巨大冰塊兒,但大量飛降碎塊兒仍然猛砸下來,砸死砸傷了無數人。行到此處,所有騎兵死的死,傷的傷,都已經無法再前進了。在發怒的大自然面前,再精銳的部隊也只是螻蟻,大自然輕輕彈一彈手指,螻蟻就灰飛煙滅了。
熠王被白狼仙佬兒護住,沒有受傷,但車輦卻被冰塊兒砸翻,毀塌在地。這回一匹馬也沒有了。後面的路,他也只能用自已的雙腳走。此刻,真正能繼續往前走的只剩下了宗穆,白狼仙佬兒和他的白狼,阿狸、為數不多幾個護衛,和熠王。
眾人都切身感受到了此行巨大的危險,但除了繼續向前,也已無路可退。熠王有些後悔自已騙了阿狸,如果不是要來給他尋藥,他們此刻應該還在無比安全的都城宮裡。他不免想,要是阿狸知道他這眼盲是裝的,不知道會不會原諒他……
阿狸領著眾人繼續往前走,這紅點幾乎已經和她重合了。可四野望去,除了白茫茫的冰川和大地什麼也看不見。阿狸告訴眾人稍微分散,在這附近四處探看,看看有沒有任何出入口或者人跡。說完眾人表示對阿狸的指示非常明白非常清楚,都紛紛點了點頭。
阿狸交代完任務,轉身還沒向前邁出一步,熠王的手搭上她的肩膀,“阿狸,我不放心,讓我跟著你!”,阿狸也不太放心熠王,只好讓他緊跟自已。走了幾步,宗穆也跟上她,想起上次洪災的事情,宗穆說必須走在她身側,阿狸同意。又往前走了幾步,阿狸一回頭,發現侍衛們自然是要攙扶保護著熠王的,白狼仙佬兒也不敢離開熠王身邊太遠,白狼自然要跟著白狼仙佬兒……阿狸無語問天,微微搖了搖頭——說是讓大夥兒分散去探看,可還分散什麼呢?最後還是一大群人一塊兒走!
一堆人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著走著,宗穆和白狼仙佬兒幾乎同時都伸出了一隻手,示意眾人先停一下,眾人紛紛停在原地。剛有人問“怎麼了”,兩人又都同時沉默著打出一個“大家別出聲”的手勢,眾人都閉了嘴。只見兩人都屏氣凝神,先微微向著彼此看了一眼,又非常緩慢的向下蹲,宗穆靜靜俯身趴在地上,仔細聆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這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咔啦、咔啦、咔啦……
熠王不自覺地拉緊了阿狸的手,阿狸也緊緊握住熠王的手,他們都神經緊繃,也已經聽到了聲響,她用腳輕輕拂開腳下的積雪,向下面看,半透明的冰面上正慢慢綻開一道道裂紋…——咔啦、咔啦、咔啦……
突然,眾人身下的冰塊徹底碎裂,阿狸被嚇得尖叫了一聲,熠王用力將她拉向自已,瞬間緊緊把她裹在懷裡,兩個人向著下面一條巨大側斜著的冰裂縫深處滑落下去,宗穆和白狼仙佬兒施展輕功已經跳出了冰裂,但看到阿狸和熠王,還有白狼仙佬兒的那隻白狼都滾落進了裂縫,兩個人一咬牙又跳下去了。侍衛們武功都不行,來不及逃離,也都在迅速的滑下冰坡。
冰裂縫中的斜坡極為陡峭,眾人三三兩兩,越往下滑落速度越快,冰裂縫又起伏不定並不平整,眾人控制不住速度和方向,越向下越是逐漸分散。
這冰裂幾乎深不見底,熠王和阿狸感覺自已往下滾落了許久,最後終於身下一空,墜下一個三兩丈高的冰斷崖,重重摔在了地上。
阿狸一直被熠王緊緊保護在懷中,落地時熠王調整姿勢將自已墊在阿狸身下,阿狸幾乎沒有受傷,但她聽到熠王噴出一口鮮血,然後猛烈的咳嗽了兩聲。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和完全的黑暗。阿狸什麼也看不見,她一邊焦急地喊:“阿熠!阿熠!你有沒有事?”,一邊伸出手摸上熠王的臉。他溫熱的嘴唇邊上有粘稠的液體,這是他的血,再往上是他的鼻下,鼻下還有呼吸,他沒有死——太好了……這時熠王抓住阿狸的手,十分虛弱的對她說:“阿狸……我沒事!但你輕一點從我身上下去,我的肋骨應該是斷了”。
阿狸十分小心的將自已從熠王身上挪下來。她說:“阿熠,你忍著點疼,我稍微幫你看一下,我按到的地方你要是覺得疼就告訴我。”
阿狸開始輕輕的摸索和按壓,最後發現熠王全身不止一處骨折,他肋骨斷裂了四根,雙腿一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基本上已經動不了了。
眼下該怎麼辦?阿狸心中一片慌亂。
熠王卻在黑暗中拉起阿狸的手,對她說:“阿狸,我走不了了。你不要管我,你自已走吧。我看到宗穆他們剛才也跳下來了,你先找到他們,然後你們再一塊兒尋路離開這裡。”
阿狸聽說宗穆他們居然也跳下來了,心中燃起了一些希望,但她又怎麼可能把他獨自一人留在這裡呢?不過,他剛才說什麼?他看見了宗穆他們……“阿熠,你……你的眼睛能看見了嗎?”
熠王說:“對不起阿狸,我騙了你,這一次喝了你的血藥後,我的眼睛已經好了。可是我周圍居心叵測的人太多,我不想那麼早讓眾人知道我已經復明,所以我扮作自已還瞎著。我害你跑到這極北之地尋藥……如今,我已經動不了了,不可能活著出去了。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能原諒我騙了你嗎?”
阿狸哭了,她的眼淚滴在熠王的手上,“我不怪你,阿熠。其實就算沒有你的眼疾,我也是要來極北之地的。要不是有你的軍隊護衛,我自已恐怕根本走不到這裡。你別放棄希望!我知道這神域深處不僅有很好的藥,還有非常神奇的醫術,你這點傷只要到了那裡很快就會好的!你相信我!你別放棄!”
熠王說:“阿狸,那我在這裡等你。你先去找到那個地方,或者找到宗穆,再回來救我吧。”
阿狸用力擦開了眼淚,“嗯!阿熠!你先在這裡躺著!我去找人來救你!你一定要等我!”
阿狸從斜挎在自已身上的背囊裡,掏出一支蠟燭,用火摺子點燃,她先照著看了一眼熠王,見他臉色蒼白,一雙眼睛正無比溫柔地望著她,她把燃著的蠟燭固定擺在他臉側不遠的冰面上,解下自已身上的貂絨斗篷披在他的身上。又從背囊裡掏出另一隻蠟燭點燃,舉起蠟燭向前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裡是一處寬敞的地下冰洞,冰洞兩側順著上面巨大的冰裂逐漸收窄,形成一條延伸遠去的又長又窄的路,只是恰巧在這一處冰洞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圓肚子”,。此刻,她無非是要決定向左邊走,還是向右邊走。
她將背囊裡不多的水和食物,塞進了熠王還能動的那一隻手中。她問熠王:“你剛才有沒有看清宗穆他們大概是從我們上方哪一側向下滑的?左邊還是右邊?”
熠王想了想說:“應該是左邊。”
阿狸點了點頭,快速向著左邊跑去,剛跑了兩步,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過頭,衝著熠王一邊笑一邊大聲喊:“阿熠!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微弱的燭光邊,熠王的臉上浮起一個笑容,對阿狸微微點了點頭,她才終於轉身快步隱沒進了那一道黑暗的窄縫裡。
阿狸一邊端著蠟燭向前小跑,一邊大聲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宗穆?宗穆?”,由於太過寒冷,蠟油滴在她的手上,她也毫無知覺。
她不知道自已跑了多久,粗壯的蠟燭換了一支又一支,她把所有的吃喝都留給了熠王,飢寒交迫中,她不能停下步伐,因為一停下來就一定會被凍死,但一直運動加速消耗著她的體能。她純憑意志在前進,偶爾口渴時,便用蠟燭烤化一些兩側冰川的溶水來解渴。
黑暗中她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道自已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已跑了多遠,在最後一支蠟燭即將熄滅的時候,她身體已經凍僵,失去了所有體力,頹然跌倒在地上,等待著自已漸漸陷入不知道多漫長才會醒來的昏睡。
就在阿狸的意識逐漸渙散的時候,她好像做起了夢,夢中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在前方向她伸出手,那個身影在光芒萬丈中顯得纖細而熟悉,但她身後的光線太強,晃的她看不清她的面目,只知道她應該是一個女子。阿狸也伸出手,拼命去夠她向她遞過來的那一隻手,當她終於觸碰到她的指尖的時候,她悠悠醒轉過來,在一片黑暗中,逐漸看清前方透著的一絲光亮,她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得向著光亮走去。
***************
阿狸感覺自已穿過了一道閃著耀眼白光的光牆,這道牆後面是另一個世界——
氣候像是最溫暖和煦的春季,遠處是翠綠色的森林,近處是翠綠色的草坪,各種不同形態不同品種翠綠色的草木間,點綴著紅色紫色橙色藍色各色的,大如碗口小若繁星的野花兒,無數只色彩斑斕的蝴蝶和翠鳥在草木林間飛舞穿梭。天空中沒有太陽,阿狸卻好像被陽光包裹著那樣感到周圍明亮而溫暖,地上低矮的灌木上掛滿了各種漿果,已經餓極了的阿狸趕緊過去一大把一大把摘下來塞進嘴裡,甜甜的軟軟的流淌著蜜汁的果實充滿了她的胃,她的飢餓感徹底沒有了。她想起阿熠,又趕緊摘了許多放進自已的背囊裡。
彷彿只片刻之後,天又漸漸變暗變黑,一個巨大的不像月亮的紅色月亮出現在遠處森林上空。阿狸向著這巨大的紅月亮和森林走去,可越走森林卻離她越遠,原來看上去還有一隻箱籠那麼高的一片森林,如今已經被壓的只剩一條墨綠色的黑線了。月亮的大小卻絲毫沒有變化,巨大的月亮閃著柔和的紅光,不一會兒就徹底從已經遠得看不見森林的異常平坦的地平線上,升到了半空,阿狸感覺頭頂上方像是壓著整整一座星球。
又走了片刻,紅月亮逐漸下沉,天又慢慢亮了起來,季節已經到了夏季,阿狸感覺開始炎熱起來,阿狸看到一灣清泉,低頭喝了幾口清泉水,清冽的泉水滑下嗓子,阿狸頓時就覺得不再渴了。她從背囊中拿出備用的水囊,將水囊灌滿,又塞回了背囊裡。
再繼續向前,白日與黑夜往復交替,森林忽遠忽近,季節已經到了秋季,綠色的草木間夾雜了片片金黃和豔紅。阿狸想,這一夜再過去,就又到冬季了。她趕緊又摘了無數漿果補充了體力。
果然,這一夜迅速的過去,景色再度變換,溫度迅速下降,阿狸被凍得渾身打顫,她腳下的路變成了冰層,兩側的冰川好像在迅速向她逼近,冰川停在她眼前的時候,阿狸驀然發現了自已要找的人——這個人閉著眼睛,面容安詳地懸立在冰中,雙臂微微向前張開,就像此前阿狸失覺後,在恍惚中看到的那個女子迎接著她的姿勢一樣,但她此刻並不生動鮮活,應該早已經死了,阿狸驚訝地發現,這個人長得和自已一模一樣,有一個瞬間,阿狸以為這就是她自已。
阿狸愣了一會兒,但突然想起時間緊迫,並不允許她在這裡這樣發呆,她收斂住心猿意馬的心神,迅速拿出了核變槍,調節到最小的能量值,異常認真仔細的沿著冰塊中“自已”的右手處戴著鐲子的地方開始切割冰塊,眼看著光線漸暗,月亮就要升起,阿狸終於從這隻手上取下了那隻黑黢黢的鐲子。她趕緊將鐲子放好在背囊裡。又開始快步四處尋找任何像是藥物,實驗室或者手術艙的地方。春夏秋冬,四季週而復始又整整變換了三輪,她終於又看到一面閃著淡藍色光亮的光牆,穿過這堵牆,裡面是一間巨大的圖書館——她臉上終於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到了希望!
阿狸對星艦圖書館的各種操作已經很熟悉了,她第一時間先調閱了星艦的構造資料,發現這艘星艦叫“元點”——沒有任何編號。她在地圖上尋找到“元點”的實驗室和手術室的具體位置。懷著激動的心情趕緊去找醫療實驗室。當她離開圖書館,逐漸走向要去的地方的時候,她的心卻開始變得慌亂,背脊抖過一陣陣寒意——這艘星艦顯然已經荒廢了很久,並且無人照料,頭頂上的自動燈忽明忽暗,到處都是藤蔓和鏽跡。連那種異常原始的機器人管家也沒有見到一個。當她終於來到醫療實驗室的時候,她發現實驗室裡竟然一樣藥品也沒有了,全部藥瓶都散落在地上,空空如也。手術室中的手術艙和方舟一號中的型號看著十分不同,她懷著最後一絲希望,開啟艙蓋,發現裡面平躺著幾具屍體——這些應該是最後一批試圖用機器做手術的人,或者神,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死了。阿狸渾身發冷,汗毛倒豎——這座星艦是一座真正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