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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恩未斷,情已絕

秦禹、秦元、秦卓、阿松,四個人圍著月桌坐定,秦禹問:“阿元,沛國宮中最近可有任何訊息?”

秦元答道:“近來歷王的淑妃又小產了。這應該是她第五次小產。”

秦禹繼續問:“可知道原因?”

“並不知曉。歷王至今各個子嗣都夭折胎死,已經開始派人在徹查。但這一次歷王行事也很隱秘,所以他那一邊有否已經有所獲我們並不知曉。我們知曉的部分都是透過宋國的內線傳遞,不一定全面。不過,我感覺這沛國宮廷中最近暗流湧動,多方勢力匯合糾纏,這件事恐怕十分複雜……”

“此話怎講?”

秦元繼續說:“阿兄可知早年曆王是如何登基的?”

秦禹點頭,“那時百曉門還沒有如今的規模,只知道當時歷王雷霆手段,應該是一早就已經與禁軍和朝中任要職的文武官員結黨,只等待老沛王一駕崩,便可登基。”

秦元接著他的話講:“阿兄說的自然沒錯,先王后孃家姓姚,乃是沛國第一大貴族姓氏,在沛國根基深厚久遠,幾乎可以追溯到幾千年前神族還統領之時,姚家在沛國地位顯赫,與王族多沾親帶故,彼此盤根錯節,她的兄弟子侄們不是權臣就是武將,幾乎把持了大半個朝廷。年少時的先沛王既不是長子更不是嫡子,雖然英俊倜儻,才華也十分出眾,但母親出身太過低微,完全沒有嗣位的可能。如不是這姚氏看中了他,他一定當不上這太子,更不用說之後做沛王了。如今歷王重用的臣子基本都是先王后這一脈的舊部。這些人輔佐歸順歷王也是自然而然。但沛國還有很多傳言,第一個傳言就是老沛王是被歷王害死的。主要疑點是駕崩的時辰並不是已經登陸了沛國後,而是在環海上就已經崩逝。當時那寶船上,只有娜仁、已故德妃和她的兩個兒子,禁軍侍衛、再有就是服侍的宮娥太監,太醫和歷王中途也上過一次寶船。在這寶船上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以說除了這些人沒有旁人知曉。這第二個傳言,就是德妃與其兩子,也都不是自盡,而是歷王下了毒手,當時滷薄一進了宮門,歷王舉著虎符宣稱嗣位時,德妃便衝出轎輦,一度想要和歷王拼命,但很快就被禁軍侍衛制服了,歷王登基後,他們母子三人便自戕於宮中。如今娜仁名義上雖說是太妃,但實際上人盡皆知就是歷王的寵妃,寶船上老沛王最信任的掌事太監名叫張德寶,他後來也飲了毒酒自盡了,只留了一封信,說是一輩子伺候先沛王,如今要繼續去地下伺候他。頂替他位置的人,正是如今歷王身邊的掌事太監陳吉,陳吉原本是伺候先沛王的一個小太監,也是他,那天衝在滷薄前面,宣告了先王傳嗣口諭。後面的事情,阿兄肯定都知道了,登基之後,歷王幾乎剷除了所有自已的兄弟,除了瑞親王,因是同母所出,非常珍視,其他的王子王孫,可以說沒有一個有什麼好下場。光以謀逆大罪被處死的王子就有七個,連帶被處死的大臣一共二百零三人,被株連的親眷就更不用數了。”

秦禹沉吟了片刻,看著秦元說:“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這歷王原本就是太子,只要靜靜地等,這王位早晚就是他的,何必急於一時?”

秦元道:“這裡的緣由確實不知。不過當時先沛王對德妃和娜仁都十分寵幸。德妃雖然有些年紀,傳聞卻和先沛王是多年前沛王還是太子之時就有了情分,娜仁則是因為年輕美貌,又是辛王嫡女,地位自然不同。德妃孃家姓王,原本也很有些勢力,只是比不過姚家,她的兩個兒子若不是太過年幼,再過幾年大一些的話立為太子也是可能的。如今她孃家這一脈貶官的貶官,流配的流配,已經盡皆凋零沒落了。”

秦禹點了點頭,“百曉門這邊最近也得到些訊息,說有兩個早年被趕出了都城的王子最近有些異常動作,但他們行事也都很隱秘,我安排了些人打入到內部,可能要過一陣才能進一步得知這其間的關鍵。屆時有了新的訊息再來和你們說吧。”

大事聊完,秦禹轉而又問:“有沒有阿狸的訊息?她在宮中可還好?”

秦元道:“她深居簡出在綴雲殿,並沒有什麼特別不好的訊息傳來,應該就還安好。她腹中之子該快要生了。”

秦禹點點頭,對秦元道:“二妹,你如今仍需再依附宋國一陣,等到我找到機會與阿狸會面,第一時間便會想辦法幫你把這毒解了。但一旦解了毒,後面我們在沛國宮中需要安插自已的眼線,宋國的這條眼線,也要想辦法廢掉他們。你和阿卓都回去想一想,該如何安排。”

秦卓此時眼神有些飄移不定,像是有心事,又有些欲言又止,秦禹常年和各色人等打交道,觀人臉色這事可以說是他一大所長,也十分有用。他問:“阿卓,你可有什麼要說的話?”

秦卓咬了咬嘴唇,終於說;“阿兄,你們可有方式,將宇文縵也從宮中救出來?或者即便不救,至少到了最後,讓她可以在宮中安度一生?”

秦禹聽著這話蹊蹺,追問道:“你知道什麼不要瞞我,我可以答應你盡力而為,但也要看具體是什麼事態,有沒有這個可能。”

秦卓話已經起了頭,知道不說也是不行了,便道:“其實這沛國宮中嬪妃紛紛小產一事,我倒是知道一些,但我需要大兄答應儘量保住宇文縵,才可將此事盡皆吐露。”

秦禹明白了,這毒殺胎兒的事情八成就是宇文縵做的,因為宇文縵是宇文桑的親妹,所以秦卓兩頭為難,既不想宇文桑日後有喪妹之痛,又不想瞞著背叛大哥。“你說吧!我不能保證一定可以保住她,但起碼可以保證,你說的話不會由我透露出去。如果有機緣,我會盡量救她。”

秦卓點點頭:“眾嬪妃小產,宇文縵都有所參與。但主要操控此事的人卻不是她,她只負責將藥巧妙遞進宮內,其他的事情她一律不用管,宮中自有宮人會與她接應。安排後續。”

“那她這藥又是如何傳遞藏匿進宮中的?”

秦卓說:“宇文桑每隔一小段時間就會派人去給宇文縵送一小丸藥,這藥說是給她治療心疾的,但我知道她根本沒有心疾。我雖然知道這藥是做何使用,卻不知道是怎麼製作的,更不知道怎麼用法。”,秦卓說到此處,帶著一絲焦慮又帶著一絲期盼說:“阿兄,別忘了你的承諾,這件事你不可以透露出去,我不想桑君日後恨我。”

秦禹思忖後,對秦卓說:“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我們之間所談細節,你不能告訴宇文桑。你可還記得多年前重逢的時候,自已說的話?如果你實在做不到,我也只能日後不讓你知道更多的實情。早晚我們和宋王要勢不兩立,他的兒女也務必要斬草除根。就算我能救的了宇文縵出宮,殺父之仇,我不確定他們會不會和你我勢不兩立,如果是這樣的情形,我肯定也留不得他們。你若是懂了,便想辦法去勸服宇文桑吧。我能允許的最大的底線,是有一日你們遠走他鄉。但你若是一直這麼優柔寡斷,早晚恐怕會害了自已。”

秦卓暗自哀嘆,只說:“我會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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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阿狸臨盆。

又是一個夜晚,一輪新月掛在中天,無數星星在天空中閃耀不定。

伴隨著幾聲嬰兒的響亮啼哭,綴雲殿上方突然出現一道華彩虹光,直衝雲霄,這七彩的光芒映得整個綴雲殿都亮了起來,無數鳥雀從四面八方飛來,歡啼著在虹光四周翩翩起舞,宮裡宮外的人們都互相召喚著,趕緊跑出來看這天降的異象。連歷王也不免走出英德殿,和一眾圍繞著他的宮女侍衛太監們,共同觀賞這奇景。可和眾人不同,他心中滋味難辨——這樣天降祥兆出生的孩子,要是他的親子該多好啊!他甚至可以一出生就封他做太子!可惜,卻不是他的。

阿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誕下了這個孩兒。姜嬤嬤和幾個接生的嬤嬤將嬰兒清洗擦拭乾淨,又用小被子把他裹好,遞給阿狸。

阿狸趕緊接過孩子,兩手抱著他輕輕的搖。這孩子渾身紅彤彤,皺巴巴,但一出生就睜開了眼睛。他十分乖巧,哭了幾聲便不哭了,他盯著阿狸看,衝著她裂開沒有牙齒的小嘴兒笑,拼命想要把兩隻手從襁褓中掙脫出來摸一摸自已的母親。阿狸也笑了,她一邊笑,一邊用手指輕輕颳了刮他的小臉兒,又把自已的臉頰貼在了他的臉上。

負責接生的人都紛紛退出了綴雲殿,姜嬤嬤給阿狸端來一碗濃濃的魚湯,從阿狸懷裡接過孩子,託抱著他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輕輕的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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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接過魚湯,一口一口把魚湯喝乾淨。

“娘娘想好給孩子起什麼名字了麼?”

阿狸搖搖頭,她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將碗還給姜嬤嬤,滿臉幸福的把孩子接回自已懷中。名字以後再慢慢想吧。她對著嬰兒,疼愛地說:“你是孃的小寶貝!娘要好好想想,給你起個什麼名字,暫時就叫你‘小寶’好不好?”

嬰兒像是聽懂了阿狸的話一樣,終於將兩隻手從襁褓中伸了出來,去夠阿狸的臉,阿狸俯下臉,讓他的小手劃過她的臉龐。

姜嬤嬤剛才把眼睛湊得很近才看清了嬰兒的長相,她喃喃感嘆:“這孩子的眼睛,鼻子,小嘴兒,可真是和陛下當年剛出生那會兒一模一樣!”

阿狸聽到歷王,想起他,心中不免一痛,嬰兒也彷彿感受到她的痛苦,跟著哇哇大哭了起來。阿狸趕緊拍哄著他。她一鬨,嬰兒立刻又不哭了。姜嬤嬤說,“這孩子倒是知道娘娘的心思一樣。先將孩子交給我吧。我已經和陛下說了,讓他找來了一位乳母,此刻就在外面。”

阿狸說:“我想自已餵養他。”

姜嬤嬤笑笑說:“就算娘娘想自已餵養,也要等兩天,有了奶水才餵養得了!這幾天老奴日日給娘娘熬魚湯!娘娘多喝魚湯,日後有了足夠的奶水,自然就可以親自哺餵孩兒了!”

阿狸點點頭,將嬰兒交給了姜嬤嬤。姜嬤嬤退出去了,阿狸躺倒在榻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三天後,阿狸有了奶水,但她還沒來得及給孩子喂一口奶,歷王便派人當著她的面把孩子抱走了。阿狸去追,被侍衛攔截堵在殿中。她的手伸過兩個侍衛交叉架起的長矛,聽著嬰兒在奶母懷中痛哭,她的心碎了。

阿狸不敢置信地問姜嬤嬤這是怎麼一回事?姜嬤嬤滿臉無奈,看到阿狸一臉驚慌失措更是心痛,她讓阿狸別急!歷王說此子乃是“神子”,他會帶在自已身邊,讓人好好照料他長大!

侍衛在綴雲殿把守了三天,終於撤走。侍衛一走,阿狸便衝到了英德殿前,護衛太監將她攬在了殿外,她跪在殿門口向著裡面哀聲懇求:“陛下!陛下!阿狸求與陛下一見!”,緊接著她重重的磕頭,把額頭都磕出了血,殿門終於開啟了。

歷王高高地坐在上面,睥睨天下的表情絲毫沒變,只是看到跪在地上的阿狸衣飾額髮散亂,額頭滲血的時候稍微皺了一下眉頭。他讓全部人都退出去了,偌大的英德殿中只剩下了阿狸和他兩人。

阿狸拼命在想,用什麼樣的理由勸服歷王才能讓他把孩子還給自已?但她竟然想不出來……她幾次張開了嘴,卻訥訥不能言——除了讓他相信這是自已的孩子,相信曾經阿狸與他的那些真情實意,還有什麼能讓他回心轉意?

歷王見阿狸不語,從階上走下來,到了她面前,將她扶了起來,淡淡開口說:“神使如果是來要回神子的,便可以回去了。我向你保證會讓他平安長大,絕不會讓他性命有失。他的生活起居,都會比同王子恩遇,本王也會讓他進上書房跟大學士讀書。本王唯獨不會做的,就是將他還給你。”

阿狸含淚看著歷王,他的面色寧靜。她輕輕地問:“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撫養自已的孩子?”

歷王淡然道:“這便是你欺瞞背叛我的代價。”

阿狸的臉上流下了滾燙的淚水,可她的心卻十足感受到了歷王那化不開的冰冷。最後,她只輕聲的問:“我做什麼?才能再見到他?”

歷王沉吟了片刻,認真的想了這個問題之後,回答道:“永遠不要反抗我,服從我全部的命令,一生為我所用!”

阿狸的心也瞬間冰冷了,她收了眼淚,悽然一笑,伸出一隻手掌,鄭重發誓道:“我阿狸今日立誓,必將一生為歷王所用,絕不反抗違背!我只求歷王日後能讓我時常見到我兒。陛下如若應允我這個條件,便擊掌為誓!”

歷王思索了一瞬,也伸出手掌,“本王可以應允,讓神使經常見到神子,但神使需要帶上面具,永不與此子相認。你可願意?你若願意,便擊掌為誓!”

阿狸咬了咬唇,“啪”得一聲用力將自已的手掌拍在了歷王的掌上。

轉身離去前,她停了停腳步,扭頭對歷王道:“我會一直幫扶你,但我絕不會再原諒你……”

歷王怔了一怔,分不清自已心中是痛還是怒,阿狸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