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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情難繼,請相忘

阿狸從昏厥中醒來,恍恍惚惚只以為前面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場真實的夢境。她覺得自已仍然在行宮中,像之前那所有的夜晚一樣,此刻身邊應該躺著每晚摟著她入睡的阿歷。一片黑暗中,她用手在榻邊尋找阿歷,卻摸了個空。她爬起來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竟然不是阿歷的寢宮了。

她的頭腦還有些昏脹,也有些納悶,但她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去找阿歷。

阿狸下了地,發現自已的珍珠白羅袍也不在了,旁邊有一些別的衣裙,她趕緊穿好就往殿外走去。

她有些奇怪為什麼這座殿閣有些破舊?閣內為什麼完全沒有看到宮婢太監?她又紅著臉想,剛才為什麼她會夢見一個和阿歷長得一樣的人,又為什麼會在夢境中和他在一個山洞裡做那些她只會和阿歷做的令人害羞的事情……

帶著種種疑問出了殿閣,阿狸發現這裡是行宮中最偏遠的一座宮苑,幾乎快和馬廄挨在一起了。故而平時並沒有人住在這裡,她想不明白自已為什麼突然睡在了這裡面?還是趕緊回到阿歷的寢宮去,問問他為什麼沒有在她的身邊?

她一路急忙往阿歷的寢殿那邊跑,經過了一場幾乎生死相別的夢,她突然就更迫切得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點時光,寢殿越來越近,阿狸的心也似乎開始怦怦跳動著雀躍,她遠遠已經看到他寢殿大門前的護衛,正像往常一樣忠實得守衛著自已的君王,她又起了促狹捉弄之心,想要像以往一樣偷偷摸進他的殿內,給他一個驚喜。

她想了一想,指揮著一群螞蟻慢慢爬進了兩個護衛的衣甲中,兩個護衛都感覺到一陣瘙癢難耐,急忙去找地方卸下盔甲來檢視擦拭,趁著這個功夫,阿狸已經鑽進了殿內,又對著裡面還在服侍伺候的宮婢太監們如此操作了一番,趁著大家都在抓肩撓背,進屋褪衣檢視的功夫,終於溜進了歷王的內殿。

內殿裡燈火十分昏暗,隱隱有些聲音傳出來,阿狸越走越近,也越走越慢,裡間男女歡愛之聲不絕於耳,她有些遲疑,有些不敢相信,但心裡又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慫恿著她去探明真相。

她躡手躡腳地慢慢走進裡面,一點點接近了那圍攏的嚴嚴實實的床幔,到了近處,更加清晰地聽到了裡面男女交織的嚶嚀吟呃之聲,她的手顫抖了,心怦怦跳的更加劇烈,卻不是因為喜悅,她嚥下一口口水,終於用手輕輕將簾幔拉開了一條縫隙……

這一瞬間,歷王已經發現背後有人,他立刻抽出一直都會放在枕後的佩刀,惡狠狠地回頭大喝了一聲:“誰!”,阿狸只看見寒光一晃,她的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刀,一截頭髮也已經被斬斷,可這些她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害怕,更沒有絲毫要躲的意思,她只呆呆得看著歷王背後,那裡有更讓她害怕的東西——一個嬌美的女子正滿臉驚訝渾身瑟縮的盯著她,她的樣貌和阿狸有七八分相似,因為“好事”突然被打擾打斷,來不及穿衣服,驚慌中順手拉過自已的衣物捂住雪白的身體,她用來遮擋身體的衣袍不正是阿狸的那件珍珠白羅袍麼……

歷王見到是阿狸突然出現在榻前,先驚訝了一瞬,緊接著便是不快和惱怒,但他已經習慣了理智平靜地處理事情。

他先收起了刀,重新拉攏了帷幔,讓白珍珍在裡面將衣裙穿好就先回去自已寢殿。

白珍珍低著頭急匆匆走了,他也已經穿戴好,阿狸仍然痴痴呆呆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說。

歷王將她從榻前拖走,到了外間,宮娥太監侍衛們也已經聽到了動靜,全都闖了進來,卻被歷王又大喝一聲都趕了出去。

阿狸被狠狠攥著一隻胳膊,但她卻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她不看歷王,用輕得像沒有一樣的聲音說:“……我一定還在做夢……”

歷王鬆了手,沉著語氣問:“你突然跑來做什麼?你若是想進本王的寢殿,以後提前讓人通報。”

阿狸還是不理他,仍然喃喃自語道:“我要趕緊醒過來……”

歷王皺了皺眉,將她的身體扳正,用手箍住她的下頜,強迫她看著自已的眼睛說:“你沒有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阿狸搖頭,眼睛裡蓄滿了淚水,豆大的淚珠滾落,模糊了眼前的阿歷,她笑著說:“你騙我……我就是還在做夢……”

看到阿狸被狠狠傷了心的樣子,歷王又有些得意痛快,又有些難過悲哀,“是你先騙了本王。所以也不必說什麼本王騙你。”

阿狸不停搖頭,她伸出雙手抓住阿歷的兩隻胳膊,望著他的雙眼,懇切地說:“阿歷,我沒有騙你!我沒有任何一件事情騙你!你為什麼說我騙你?”

歷王撇過頭,看著窗外皎皎的明月,對她說:“你自已心裡明白……你已經有孕三個月了……”

阿狸聽到這話卻咧開笑,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她抓起歷王的一隻手,蓋在自已的肚子上,對他說:“阿歷,你不是說要我給你生一個兒子麼?你看,我們這麼快就有自已的寶寶了!你快摸摸他!”

歷王用力將手抽回來,冷冷道:“這種謊話你也說的出口?你失蹤了三年,一回來卻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本王還沒有去問你,這個孩子是誰的?”

阿狸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她撫摸著自已的肚子,卻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她能怎麼解釋呢?連她自已也沒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她做了一個夢,就有孕三個月了。她咬著嘴唇,對歷王說:“阿歷,你信我……”

歷王突然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笑夠了,才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之前信了你,才讓你今日可以如此傷我。你放心,這個孩子我允許你平安將他生下來,他也會一直留在宮內,但他不會在你的綴雲殿,因為那裡將變成一座無名有實的冷宮……”

阿狸輕眨了兩下眼睛,淚水又撲撲簌簌的滴落下來,傻傻的問:“冷宮是什麼?”

歷王低著頭,又深深嘆了一口氣,用手扶過她額間的一抹亂髮,“以後你就知道了……”

阿狸點了點頭,像是一具失魂的木偶一樣慢慢挪出了歷王的寢宮。剛出了大門,便感到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出,她的身子歪了歪,倚在了門框上。一陣冷風吹來,她好像清醒了一點兒——原來這些真的不是夢,這要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啊……

她用袖口擦了擦唇邊的血跡,搖搖晃晃地向著來路走去。

一路走回了馬廄旁了那個殿閣,阿狸走進了閣內,看到有個人坐在昏暗的燭光下等她。由於火光太過微弱,來人與軒轅歷又太過相似,她一時間以為是阿歷回心轉意來找她了,她破涕為笑奔過去,撲到來人身上,摟住他的脖子,一邊將眼淚蹭在他的頸窩處,一邊開心的喊了一聲:“阿歷!”

來人瞬間站起了身,掙脫開了阿狸,阿狸驚愕的仔細看他,他正斜眼睨她,表情裡有幾分憤怒幾分痛苦,甚至還有幾分鄙夷。她愣住了,仔細看,才發現他不是阿歷,而是那個和他長得極為相似,又出現在她“夢”中的男子。

軒轅瑞一回行宮便四處打聽,才知道“神使”被安置在了這裡,他忍不住想來看她一眼,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她撲上來摟住他就喊王兄的名字,這讓他無法接受也不能理解,她是他的阿狸啊!或者難道她竟然不是阿狸麼?

瑞勉強穩住自已的心神,試探著問:“你究竟是誰?”

阿狸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來這裡問這些又究竟想要幹什麼?她此刻沒有心情回答他的提問,她兩眼呆滯,默不作聲,想要直接繞過他走到他身後的榻上去休息,卻被他一把抓住兩隻胳膊,“你說話啊!阿狸!你是不是阿狸?”,阿狸被瑞使勁搖晃,身體來回抖動,像寒風下的一片枯葉。

阿狸突然拼命掙脫開瑞,驚恐的捂著自已的肚子,“我是!我是阿狸!你想要做什麼?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瑞聽到這句話愣了一瞬,隨即他笑了——阿狸有了他倆的孩子?他又開心地緊緊抱住她,“阿狸!你……你有了我們的寶寶了嗎?”

阿狸使勁推開他,從這個懷抱裡掙脫出來,她的回覆也徹底撕碎了瑞的心,“你放開我!這不是你的寶寶!”

瑞聽得一驚,他鬆開了她,怔然一步兩步向後退,阿狸看到他如此神色,心口開始陣陣疼痛,眼淚也又一串串一顆顆的跟著掉了下來。

瑞呆呆坐回了旁邊的木凳上。燭火映著他的臉頰,使他的神情看上去陰晴不定。他低著頭,也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語,還是在問阿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阿狸不知道自已此刻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看上去那麼難過?似乎是一種本能,她很想上去安慰他一下,她的手向前伸了伸,可突然想起阿歷——要是被他知道她安慰了別的男子,可會又因此而誤會她?她迅速縮回了手,只淡淡地對瑞說:“我不認識你……你快走吧,我要睡了。”

瑞眼中的哀慼神情突然就褪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冷酷而堅毅的東西。他迅速找到了方式寬慰自已——她畢竟不是酈阿姐,只不過是個身份不明的女子,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就是十幾日的快樂,應該很快就可以忘記了。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連一聲“告辭”也懶得再說。

阿木汗在門口等他,看到瑞決然而去的神態,趕緊跟上了他,但他又不免擔心的回望了一眼追到了門口望著他們離去背影的阿狸。那一瞬間,他有種錯覺,還以為他看見了酈阿姐……

阿狸的記憶突然就如排山倒海般襲來了,一幕幕,一幀幀……真實而又夢幻。

從最初自已突然在茅草屋中醒來,到山洞中與瑞那一段短暫卻無比快樂的日子,到決然跳下懸崖,回到過去遇到了歷,到後來遇到了合不勒,又到嫁給歷後的種種……這所有的事情,都一瞬間聚集而來,在阿狸的腦海中劇烈的激盪,像掀起了一股強大的海浪,淹沒了她。由於太過震撼,她在原地呆站了一瞬,只覺得心上突然像壓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她想搬開這塊石頭,所以她趕緊去追瑞,想向他解釋清楚一切,但追到了門口,她遲疑了,她突然意識到,沒有什麼是能夠解釋清楚的——她的確是懷了歷的骨肉,她的確是愛上了歷,這個事實使得這塊石頭變成了一座山,幾乎壓垮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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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已經出了大門漸漸遠去,後面緊緊跟上他的是阿木汗。這兩個遠去的背影,讓阿狸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她的小瑞和小阿木汗都長大了,她真開心看到他們倆從兩個小男子漢,變成了兩個大男子漢。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要是真的為了瑞好,便讓他恨透了阿狸吧!他以後會有新的愛人,會有自已的妻子,還會有自已的兒子孫子曾孫子……何必要讓他非去記得一個已經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的少女阿狸呢?他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把南宮酈和阿狸聯想到一起,這兩個人都已經死了——一個死在了山崖下,一個死在了他心裡。他應該要去開啟新的生活,就好像他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這兩個人一樣。

至於阿狸麼,在過去的數年間,從被海邊的貴叔貴嬸兒救回家開始算起,她擁有了一段極度簡單快樂,又極度自由,無憂無慮的日子。

還有在這座行宮裡,阿狸和阿歷兩個人的快樂時光——驟然綻放,又驟然隕滅。像煙花一樣璀璨明亮,也像煙花一樣短暫虛幻。它真實的印在了她的記憶深處,進駐到了她的心裡,最後,這重重幻影卻孕育出真實的種子——阿狸撫摸著自已的肚子,無論如何,這一次,她一定要保住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