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蛇之屬,有生來是蛇,也有生來是龍的,卻並沒有生來是蛟的。
蛟,只是蛇修行化龍中間的一環。
天澤要修成蛟身,至少千年,又在那青銅鼎裡被鎮了不知道多少年月。
怎麼可能還是這般嬉皮笑臉,遊戲人間的性子。
其實他這麼多話,嬉皮笑臉,我也有過。
一般是做錯了事,怕阿公責備。
或是有什麼明知道阿公不會同意的要求,就先嬉皮笑臉,各種撒嬌賣萌的討好。
天澤對我也是這般的樣子。
好是真的好。
可不管屬於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我能償還的。
在苗寨時,有外公在,我並未審視這種關係。
反正外公會幫我……
可現在,外公不在了。
我還有著那樣的血海深仇,和詭秘的身世。
天澤被鎮壓這麼多年,還這麼厲害。
那以前肯定更厲害,卻依舊被鎮壓在那青銅鼎裡,被困在鎮龍寨。
督軍府有鎖龍井,其他地方有困龍柱。
全國這麼多橋,掛了多少斬龍劍!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蛟龍亦不可肆意。
更何況現在還有大炮,就像鬼婆說的,天澤又能幫得了我多少……
不要與我糾纏太深,對他才是最好的。
我說完,勺著餛飩,一口一個的吃著。
肉餡裡拌著的是黑蓮花瓣,所以並沒有肉香,只有淡淡的蓮香。
又藉著肉的鮮,壓制住了花瓣的澀。
比我第一次吃時,好吃多了。
來癸水那個月,是我第一次煞氣反噬,全身生出白毛,牙齒生長……
阿公用刀,磨斷了我的牙根,做了兩個裝著農濃醋的牙套,泡著磨開的牙根。
藉著直通腦袋的刺痛,讓我保持清醒。
用鐵鏈將我鎖在一具石棺裡,裡面裝滿了蠱蟲,讓它們儘量吸食點煞氣,他去找黑蓮。
牙根有損,濃醋泡著的痛意……
無法形容的刺痛。
我幾次想就這麼死了算了,可我阿媽拼著一條命,才把我生下來。
外公為了我,耗盡心血,死守在這寨子裡。
我不能就這麼一死了之。
無論如何都得等外公回來。
現在回想起來,我都不知道在那石棺中,怎麼撐過來的。
渴了,餓了,全是吃石棺中啃食著我皮肉的蠱蟲。
一直熬了不知道多久,外公才開啟石棺。
他一身是傷,捧著一碗匆忙熬成的湯,讓我喝下去。
說那是黑蓮,可以壓制我的煞氣。
就在我接碗時,發現阿公左手斷了三根手指。
他當時還笑著哄我:“熬得急,就用開水滾了一下,你先喝著。等下次,阿公給你用龍骨湯,熬得香香的,好不好?”
黑蓮幽香,花瓣極澀,入口還有點刺辣,並不好吃。
極陰之地,至陽之物,哪有這麼好得。
外公後來,想盡辦法,也再也沒尋到一株黑蓮。
天澤一句,我出去辦點事,回來就得了這黑蓮,還正好是開著花的……
還貼心用蓮心熬著龍骨湯,將發澀的花瓣拌在肉餡裡,包成餛飩……
我一口一口的吞著,越吃越燙,有什麼滴落在餛飩碗中。
最後幾口湯,有點鹹了。
天澤畫了好一疊通魂符,放在巫偶下面。
嘆了口氣,伸手抹了下我眼底:“不尋黑蓮,你煞氣噬體,到時我又得渡龍氣,又得以龍身纏引著你。”
“你又不願意,與我春風一渡,我就這麼一直忍著,豈不是自找苦吃。所以啊……”天澤說著說著就不正經了。
我知道天澤這會不正經是為了什麼。
可他這麼一提,讓我想到那晚緊纏於腰間的蛇尾,一點點的廝磨著。
臉不由的發熱,忙將碗塞給他,抓起巫偶:“你回去等我,我解決了何姨娘的事情,就回去了。”
就在我急急跑去開門,抬腳要出去時,又不由的頓了一下。
本以為我的落荒而逃,會讓天澤取笑的。
一回首,卻見他眼帶憂傷,沉沉的看著我。
與我對視後,忙斂了神色,微微偏頭,朝我不正經的眨了下眼。
精緻到妖豔的臉上,復又帶著痞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