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了杜警探的真實年齡後,趙央明顯萎頓不少,他的雙眼已經沒有光了。
但他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為什麼找我?難道沒有警探願意接手這個案件嗎?那位模仿犯手裡應該也有不少人命才對吧。”
“警局事務堆積如山,誰會管一個不再殺人的殺人犯呢?”
“你的意思是……”
“在原版被擊斃之後,這位模仿犯也隨之消彌了身影。我調查了許多類似的連環兇殺,都再也沒找到這位模仿犯的痕跡,媒體為他取的名字是影子殺手,還真是有些意思。”
他的故事講的很好,也很讓人感動,一個父親、一個丈夫尋找自己親女被害的真兇,哪怕拍成電影上座率應該也會很高。
可惜趙央並不打算順從。
“我並不打算接著參與案件調查了,我想我還是迴歸自己平常的日子最好。”
最好是等警方不再關注他,他就一個大跳跳到火車頂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如果他今晚睡著以後沒有醒在出租屋內的話。
“是嗎?你是這樣認為的呀,你認為自己還有平常的生活可以過。”
“我只是個普通市民而已,有什麼不平常的生活可以過嗎?”
杜雁函笑了下。
“成英以前從來不會在一個十字路口連續犯兩次案。”
“……”
啊,給我等一下!他口袋裡可以裝裝甲車這事能被世界抹除掉,怎麼死而復生這種事反而不會啊?這個設定難道不是更不科學嗎?
“你放心,那些警員們認為成英已經瘋了,他的話不會被人聽信。曾經有精神病人稱他殺人是司法天神的命令,在獄中還多次說見到死者蓮藕化形轉生,堅持自己的行為是渡人……”
……啊,這怎麼不算一種三教合一?
“所以成英說的親眼目睹你死而復生後氣色紅潤的被抬走也被當做是瘋話來對待,那條路上沒有監控,他們認為是你的偽裝起了效果,而嫌犯本身精神狀態不穩定,將之看作了死而復生。”
“……他們認為,所以你不這麼認為。”
“人死如燈滅,人們是這麼形容死亡的。然而油燈可以添油,電燈可以通電,蠟燭可以增芯,人死而復生有什麼新奇?”
趙央聽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雖然以他的個人經歷完全沒法反駁這種說法,但是警探,你這個想法不對勁吧!要是他沒穿越,過幾年杜雁函發展成個什麼邪教頭子他都不會驚訝!
這個瘋狂的城市裡人命已經足夠低賤,他至今不知道昨晚小區裡究竟死了一個還是兩個人!要是人人可以死而復生,那命會低賤到什麼地步,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那樣的話,食人魔還會被當做變態殺手對待嗎?不會了吧,或許窮人要從賣血變成賣肉,人人陷入癲狂,或許會有人提出合法的殺戮聚會以削減天生壞種們的戾氣來造福社會……
他居然在短時間內想到這麼多,他也是有點變態在身上的。
對於杜雁函的這種想法,趙央只能回以一句:
“人被殺就會死,人沒死說明沒被殺,我沒被殺才沒死,那些受害人被殺了所以死了……”
杜雁函的目光有一瞬間變得陰鷙而可怖,然而很快就恢復了原本那漠然的樣子。
“成英殺人後,會看著死者流光血液,死後仍會觀賞數分鐘。在此期間他會藉由在身上澆灌葡萄汁想象犯人的血液浸滿全身,在冬天,他會加熱液體裝進保溫壺裡帶出來,夏天則省去這個步驟。”
絮絮叨叨這麼多,他想表達的只有一個。
成英儘管現在可能是個沒機會恢復正常的瘋子了,但他殺人的習慣足以證明,沒人可以在他面前假裝去世。
他有時候甚至會等到血液乾涸後再離開,特別是在那些偏僻的路段。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就算我有些特別,那又怎麼樣呢?調查十年前的案子你自己都辦不到,我又能幫你什麼?說到底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吧。”
杜雁函把玩著他送來的一個蘋果模型。
“可你很享受吧。”
“你胡說什麼?”
“在車站,你明明可以接著躲避,卻刻意現身捉住了兇手。在警局,你明明可以跟那兩個監管一起等待,卻跟盧青一起出去。在今天,你也大可以放下警方的請求不管,那並不是必須做的事,你卻一早就出了門,司機一上路就走了岔路,你卻坐了很久,又在車上挑釁犯人引起他的警惕……”
“還有最重要的,你每次看見別人的槍支時臉上都是一副豔羨的樣子。”
“你很享受吧,這種刺激的感覺。”
還不等趙央反駁,他已經下了個不是很禮貌的結論。
“像你這種人,不是天生的罪犯,就是天生的罪惡剋星。”
趙央只覺得荒唐。
別的不說,今天的那一系列行為都只是因為他低估了精力減弱對本人的影響,在睡這一覺以前,他時刻都有種自己馬上要困死的感覺,哪有精力去管住嘴邁開腿?
至於前兩件事……
好吧,好吧,他可能確實有點偶爾激發腎上腺素的小毛病,但這怎麼就上升到天生罪犯的程度了?他看別人槍的表情叫豔羨?那是無語!那是對你們這個持槍制度的無語!
見他瞪著自己,杜雁函不緊不慢給出了最後的甜棗。
“你要是答應幫忙,不僅這張卡是你的,我除了可以負擔你日後的生活開銷,還可以幫你辦好無罪證明,讓你有機會離開藤光。”
“成交,”趙央吃棗吃得飛快,“但這可是個懸案,難道一直查不出我要一直幫忙嗎?”
“三年。”
“一年。”
其實他想提一個月的,但那也太極限了,他又不是什麼包三天。一年要是還查不到那就是根本沒機會,杜雁函怎麼也得接受現實。
“成交,”杜雁函果然答應,他把銀行卡拍在桌面上,“初始密碼,裡面有十萬,不夠找我要。”
趙央有些恍神,哎呀,有生之年,居然體驗過被人包養的感覺了……真是美妙啊,怪不得人人都要當小白臉。
“咚咚咚。”
“先生,該打針了。”
一個個頭嬌小,長著雙漂亮的黑亮眼睛的護士推著車敲門進來,那雙護士鞋在地上走出綿綿的聲響,棕紅髮絲一絲不苟地扣在帽子裡。
簡直比那些正經護士還護士。
趙央把胳膊縮回被子裡,眼看著杜雁函在護士背後關門擰上鎖。
這年頭,犯人都不打聽打聽要殺的人是因為什麼住院的嗎?他全身上下最大的傷口是腳腕被爬藤颳了,打什麼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