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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皇八子虞景純接旨

應門的老伯在外屋喊:“是當兵的,街上全亂了!”他驚詫地‘哎呀’著,“阿桃姑娘,這會兒你怎麼在街上亂跑,快進來。”

虞幼文想著應是城門口撤了圍困的禁軍,訊息已經傳揚開來。

胭脂巷僻靜,禁軍既然已經到了這裡,說明城中清掃得差不多了。

未等片刻,阿桃小跑著進了屋,連傘都沒撐,落了滿頭的雪。

她眼裡泛著淚光:“王爺,城門口死了好多人,我聽說賈御史也死了,禁軍去了賈府,玉兒還在裡頭呢,這下怎麼辦?”

虞景純站在桌前,皺了眉:“帶兵的是誰,可打聽清楚了?”

阿桃說:“沒呢,我才得的信兒。”

虞幼文眸光微閃,有些意外地看向虞景純:“玉兒是誰,你在官員府裡安插了人。”

阿桃這才發現還有人在,面色微怔。

“來不及說這個,”虞景純拉著虞幼文往門邊走,“文鳶快隨我一起,林燼的人認識你。”

應門老伯剛閂上門,又拿木頭抵得嚴實,見三人鬧哄哄地出來,又趕緊開啟。

虞幼文走出巷子口,看見大街上兵荒馬亂的,老百姓都關門閉窗,生怕惹了禍事。

幾人沒坐轎,虞景純邊走邊說,面色惶惶地和虞幼文解釋。

末了還埋怨一句:“這麼大動靜,林燼怎麼沒個訊息!”

“幸好沒跟你說,若你輕舉妄動打草驚蛇,今日死的就是我們,”

虞幼文拉著阿桃避開亂民衝撞:“再說透過內闈能得什麼有用訊息,一個不小心,就是害了這些女孩兒的命。”

虞景純訥訥地辯解:“我也沒讓她們做什麼危險事,不過席上聽音兒罷了。”

整個京城亂糟糟的,積雪被來往行人踩成了褐色泥漿,有些辜負了白雪潔淨世間的好意。

虞幼文正遊目張望,就聽阿桃連聲喊:“那邊、那邊有當兵的!”

幾個人影在對面街角一閃而過,穿鎖子甲,著鐵網靴,是禁軍。

虞幼文上前攔了人,領隊的人,正巧是相熟的千戶。

名叫熊協遠,是林燼從漠北帶回來的,常進將軍府談公務。

這人聽了緣由,當即攬了差事,帶著阿桃趕去各府救人。

直至夜間,過了戌時,才陸陸續續送了十幾個女子到胭脂巷。

虞幼文見阿桃眼睛紅腫,就知還有沒救回來的。

他走到桌邊,對虞景純說:“王府也清乾淨了,你帶老師回府安頓罷,這些姑娘嚇著了,讓她們好好休息會兒。”

虞景純點頭應下,抿了抿唇,有種想說什麼,又不好開口的窘態。

虞幼文眉頭微動,對他擺了擺手:“我回府就差人將銀子送來。”

“不是這個……不止這個,”

虞景純直了直身體,小聲說:“綠鶯和新蟬,我上回可是要了,是你自已不給的,”

“今兒走林燼的路子救人,這事瞞不住,他知道怕是要多想,要不撤回來?”

這便是下午說的君臣離心了。

無論別人有沒有多想,只要自已多想了,往後相處便會添一分介懷。

虞幼文暗歎,他本是故意說的教權術謀略,沒想到虞景純早就會了。

可惜是半吊子水晃盪。

今天這事要是擱其他人身上,壓根不會在乎這些女子的性命。

這段時日,京中死的人成千上萬,十幾個失了利用價值的人,沒有誰會在乎。

可小皇叔在乎,他便覺得高興。

虞幼文拍了他肩膀一把:“我帶回去的人,與你有何相干,現在撤回來,反倒顯得做賊心虛。”

“你別操心這事,我先回了,”他起身拿了大氅。

虞景純殷勤的幫他扒拉頭髮,期期艾艾地說:“還有銀子哦。”

虞幼文說:“我記下了,回頭差人給你送來,”

虞景純極開心,抿著一對兒小梨渦,將人送上轎。

院子裡掌了燈,他沿著掃淨積雪的石板上階,剛進屋,就見阿桃站在屋角。

她垂著頭,兩隻纖手揪著袖擺,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虞景純看了兩眼,牽著她坐到桌邊:“沒事的,文鳶也不是外人,知道也無礙,”

“你今日跟那個千戶跑了半日,可打聽到什麼訊息?”

阿桃說:“聽到了一些,說是林將軍在城門前被百官彈劾……”

“百官彈劾!”虞景純訝異。

他擰眉思索片刻,突然明白虞幼文為何突然說要入仕了。

原是為了替林燼謀退路。

他心裡眼裡俱是一陣酸澀,腦袋猶如離枝的花,沉甸甸地垂了下來。

阿桃捧起他的臉:“這還不是最要緊的,關鍵是錦衣衛行刺皇上,七王爺被打斷了腿,還有李延富及其黨羽都死絕了!”

“錦衣衛行刺,七哥斷了腿!”

“訊息可屬實?”虞景純瞠目結舌。

阿桃說:“全城都知道了。”

虞景純愣了好半晌,啞聲說:“父皇好手段,一下折了倆,”

他臉上顯出迷茫驚懼之色:“父皇到底要做什麼,就剩我了,下一個會不會……”

阿桃臉色霎白,正要說什麼。

外院突然傳來哐哐的叫門聲,一同傳來的,還有尖細的嗓音在大喊:

“皇八子虞景純接旨!”

*

雖已夜深,街上卻未曾寂靜。

到處都是押解人犯的禁軍,用板車運送屍體的白役,蜿蜒泥濘的路,凍徹了無數公卿勳貴的血。

這是宣德末年寒冬的京城。

虞幼文推開轎窗,一雙秋水眸隨意地望著街面,板車轆轆而過時,能聞見冷冽的血腥氣。

一路上全是披甲擎刀的兵士,偶爾有穿圓領大袖衫的,便格外顯眼。

轎子路過衚衕口,偏巧有兩個著裝涇渭分明的人,拉拉扯扯的攪在一起。

虞幼文眯眼認了認,隨即用扇子柄輕磕轎板。

腳伕聞聲落轎,跟轎的長隨忙跑了來,等著他吩咐。

虞幼文扇尖斜挑,指著衚衕口的倆人:“將那倆人叫來。”

長隨應了聲,麻溜地跑去喊人。

圓領大袖衫微偏頭,在燈籠昏光中,露出半張桃花瓣似的臉,果然是林扶榮。

他聽了長隨的話,拽著披甲擎刀的人,趕忙往這邊跑。

虞幼文看著二人,輕輕揚了揚手:

“不必多禮,將軍呢?”

“天擦黑就入宮了,”辛捷答了話,忙不迭問,“公子把阿榮順道帶回去罷,街上亂的很。”

虞幼文用摺扇挑了簾,示意人上來:“你這是要去哪?”

林扶榮扭捏著不肯,辛捷提著人就往裡頭扔:

“錦衣衛指揮使薛達帶著四王跑了,將軍鎮守京都,命我去追呢。”

虞幼文差點沒懂他的意思,等反應過來,整張臉擰起來,纖細的眼眉凌厲地挑了挑。

這出絕處逢生,林燼倒是玩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