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文看他不高興,擱了筆:“不會啊,我……”他話音微頓,“你請人家去哪了?”
虞景純眨了眨眼:“月華館吶。”
“你……你荒唐!”虞幼文用力捏著紙箋,指甲在上面摳出了印,“你以為人家跟我們一樣,那些都是正人君子,怎麼能……”
他看虞景純露出一口小白牙,壞壞地笑,就知被騙了,止住話音,狠狠瞪了他一眼。
虞景純見他側過身,忙爬過去哄:
“文鳶吶,別生氣嘛,我就逗逗你,那幾人再好也沒你好,你最好了,等以後我給你封……唔唔!”
虞幼文捂住他的嘴,瞪著他:“你小點聲,隔壁那麼多人呢。”
虞景純點點腦袋,笑得憨厚。
虞幼文鬆了手,把紙箋遞去:“你送去給廖亭,讓他多照應些。”
“國子監司業,芝麻大的六品小官,”虞景純頗為嫌棄地說,“你從哪找出這麼些人才。”
虞幼文無奈:“有肉吃還嫌少。”
“你不說我也知道,”虞景純揣好紙箋,斜他一眼,“定是母后給你的,”
他很沒禮貌地用手指點虞幼文胸口,語氣酸酸的:“她對你最好了。”
虞幼文理虧,忍住沒還手。
虞景純得寸進尺,擠到他身邊坐著:“母后怎麼跟你說我的?”
虞幼文不答,虞景純接著說:“是不是說虞家沒一個好東西,還說那老東西的種,除了皇長兄,都爛到骨子裡了。”
簡直一字不差,要不然怎麼說母子連心呢,虞幼文暗想。
他瞧虞景純仍是笑嘻嘻的,好奇:“你不生氣?”
“生氣做什麼,”虞景純衝他挑眉一笑,“這一點,我和母后不謀而合。”
虞幼文就沒見誰這麼誇自已的。
他分了一半毛毯給他蓋,安慰他說:“我覺得小皇叔挺好的。”
虞景純的頰邊堆出梨渦,顯然很開心,他忽然想起什麼,湊近問:
“那個小芙蓉,伺候的可心不?”
“我哪知道,好幾天沒看見他,”虞幼文想起這事就頭疼,“林燼給他派了差事。”
虞景純啞然:“丟軍營啦?”
“在跟著辛捷做事,軍營都是些糙漢子,他去不合適……”虞幼文提著茶壺,手微頓,
“你想哪去了,林燼給他脫了娼籍,派的是正經差事。”
“人家改了名字,叫林扶榮。”
“啊?”虞景純遲鈍的眨了兩下眼,“既然都脫了娼籍,為何不叫回原來名字?”
虞幼文倒了茶,給虞景純遞過去:“辛捷說是得罪了人,不好用原名字。”
虞景純想了想,說:“是聽阿桃提起過,他原是戲班裡收的養子,還念過幾天書,戲班子得罪了織造局的太監,全下了獄。”
“他哪兒的人?”虞幼文問道。
“一個小戲子,誰記得恁多,總不過是江寧蘇杭的,”虞景純不在意的挑挑眉,“文鳶吶,你還要人不?”
虞幼文抿了口茶湯:“不要。”
“別啊,不是還有三個麼,”虞景純拽著他袖子,“要不你說喜歡什麼樣的,我再去給你尋。”
虞幼文想到林燼,笑了笑沒說話。
虞景純端著茶盞撇浮沫:“你不會還惦記幼文吧,不是給林燼找姑娘,就是給他找戲子,你想做什麼,引開他視線,好去挖牆角?”
“管這麼多做什麼,你還不是一樣,天天想著法兒攛掇我試試……”虞幼文話音頓住。
電光火石間,他的臉唰一下白了。
虞景純喝著茶,沒發現,隨口應著:“你是我兄弟嘛,好東西當然要可著你。”
他一扭頭,就見崔文鳶眼神極冷,愈發襯得那張臉白得嚇人,他莫名有些發怵:
“文鳶吶,你這麼看著我作甚?”
“……沒什麼,”虞幼文擱下茶碗,起身拿了大氅,“我先走了。”
虞景純不捨:“剛不是說好跟我一起回館子麼,我叫人燉了你喜歡的火腿冬筍湯,吃了飯再走嘛。”
虞幼文說:“還有事,要回去了。”
虞景純走到他旁邊,給他撥出壓在大氅下的頭髮:“那我自已回月華館,剛好順路,你帶我一程。”
虞幼文繫著氅衣,沒說話。
虞景純低頭瞧了瞧他,伸手探他額頭:“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不舒服?”
一縷寒風視窗溜入,吹得虞幼文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側頭避開虞景純的手,看著他關懷的眼神,心裡說不出的滯澀難受。
開門下樓,上了停在巷子裡的小轎,虞景純跟往常一樣,大刀闊斧地佔了大半地方。
等了半天沒動靜,虞景純側首,就見崔文鳶心事重重的。
他微支起轎窗,藉著街邊橘黃色的燈光看他,又捉起他白色襴衫的袖口,輕輕嗅了嗅:
“你身上香味淡了好些,上回聽你說是藥香,你身子不好麼,在喝什麼藥?”
虞幼文不怎麼看他,低垂著頭,昏光側映著含水秋眸,透出些煩躁。
“已經沒喝了。”他緊挨著窗邊。
虞景純見他興致缺缺,沒再說話。
到了月華館所在的桐子街,轎窗外蕭瑟聲聲,小樓角簷掛著紅燈籠。
浴後的女孩們站在露臺上,款擺著腰肢,夜風一起,撲鼻的脂粉香。
少女嬉鬧的笑聲從兩旁傳來,仔細聽,還有人在撥絃唱曲兒。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睡荼蘼抓住裙衩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好處牽……”
虞景純也會唱《尋夢》,樓裡的曲兒,他沒有不通的。
興致來了他也作些詞,譜上曲子讓月華館裡的女孩兒唱。
虞幼文聽他懶懶地哼著調兒,不時灼灼地投來一眼,也不再心存僥倖了。
他倚著轎壁,絞盡腦汁,就是想不明白是哪出了差錯。
崔家就算落魄了,也有皇祖母在上面撐著,小皇叔屁大點兒的膽子,居然打起他的主意。
簡直……簡直荒唐!
轎子顫悠悠地停下,虞景純又邀他進去用晚飯,虞幼文推辭了,頭也沒回地吩咐趕緊走。
剛過兩條街,轎子就落下來。
虞幼文推開轎窗,正要詢問,轎中忽然竄進一個高大身影。
“去哪了,找你好半天。”
林燼扔了馬鞭,坐在他身邊,十分順手的將人撈進懷裡。
虞幼文側坐著,低垂著頭,雙手搭在他臂縛上,一動不動的很服帖。
沒等到回答,林燼便親他。
沒有迎合也沒反抗。
林燼有些氣餒。
他偏了頭,細密的吻一路遊移到耳垂,咬住一點點軟肉,在齒間咂弄。
循序漸進間,他們有了些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