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察覺端倪後，匆匆趕到東宮，恰好和平安迎面相遇。

齊王心猛然一跳，平安得手了？珺兒怎麼樣了？

他像是被逼到了角落的野獸，瘋狂、暴虐，幸好在野獸掙脫鎖鏈前，冬霜緊跟著平安出來了，“王爺，小姐平安無事，現在去給太后請安了。”

蘇珺警惕心極強，根本沒有品嚐皇帝賜下的食物，至於平安想強行動手，有齊王安排的侍衛在，平安根本傷不了蘇珺。

從冬霜口中知曉蘇珺無事，齊王本應該放下心來，可他卻越來越不安，他轉身去了慈寧宮。

齊王推開阻攔的人，闖進殿內，就聞到濃郁的血腥味，他的心猛然一沉。

齊王繞過屏風，看到的就是蘇珺腹部插著一把刀，虛弱地軟倒在皇太后懷中。

鮮血染紅了衣衫，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皇太后摘下了護甲，滿是疼愛地撫著蘇珺的鬢髮，像是長輩在哄著小輩入睡。

皇太后看到齊王進來，絲毫不吃驚，道：“你來了啊，看來天意如此啊。”

平安是明面上的殺招，皇太后才是真正執行計劃的人。

鮮血染紅了齊王的手腕、衣襟，他心內殺意洶湧，可手上的動作卻輕的厲害。

現在最重要的留住蘇珺的性命。

她就像是佈滿裂縫的瓷娃娃，隨時會徹底碎裂。

蘇珺再次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守在一旁神色憔悴的楚桓。

齊王眼下青黑，握著蘇珺的手，驚喜道：“你醒了？”

蘇珺動了動眼珠，許久，才能說出話來，“爹爹來過嗎？”

楚桓道：“我現在召蘇大人進宮。”

所以是沒有來了啊。

蘇珺虛弱道：“我這裡有太醫照顧，你不放心可以讓蘇家人進宮照顧我，你現在不該在這裡，皇帝時日無多。”

齊王需要表現對皇帝的孝順，也需要利用這最後時間聽皇帝的教導。

現在少聽一些，來日可能就是要自己吃了大虧才能明白的道理啊。

楚桓道：“珺兒，如果你今天醒不來，就……”

他覺得不吉利，嚥下了下面的話，太醫從外面進來給蘇珺診治。

蘇珺耳邊不斷有人進出的腳步聲，她疲憊地合上眼，道：“楚桓，我想休息，你先去看皇帝吧。”

這時候的蘇珺，太過脆弱，可也太堅定。

楚桓低聲道：“珺兒，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仔細囑咐了身邊人照顧好蘇珺，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蘇珺麻木地看著屋內的裝飾，這是在慈寧宮中。

以往蘇珺多次留宿慈寧宮，可現在卻物是人非。

動手之前，蘇珺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如今，真的面對皇太后的殺意、爹爹的冷漠，蘇珺卻覺得自己承受不住。

她知曉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皇太后來了，外面的侍衛警惕看著皇太后，直到秋露出來通傳了蘇珺的命令，他們這才放皇太后進來。

光下的蘇珺臉色憔悴，灰暗而蒼白，不再具有活力。

蘇珺喃喃道：“皇祖母手下留情了。”

在蘇珺毫無防備飲下那杯茶後，皇太后應該直接殺了她，可只是捅了她腹部一刀，等著她慢慢嚥氣，這給了楚桓救蘇珺的機會。

皇太后道：“你對哀家毫無防備。”

蘇珺苦澀道：“我沒有辦法防備您啊，您沒有因為宮變恨上我，我真的以為皇祖母看開了這件事，您是我最親近的長輩之一。”

皇帝中毒瀕死，太子弒君被廢……皇太后最在意的後輩成了這種模樣。

她確實應該恨上蘇珺，在宮變後，皇太后疏遠蘇珺後，沒一陣祖孫兩人重歸於好。

蘇珺相信那時的皇太后是真的不恨她。

身處高位，皇太后贏得起，也輸得起。

宮變之後，皇太后和皇帝一樣，雖然感情上無法接受，可是皇太后理智上知道這一切的根源是太子，太子不起弒君的念頭，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其他人……雖然皇太后輸了，但作為曾經攝政太后，她的眼界和心胸比一般人更開闊，她承認小輩們的手腕不錯。

皇帝的子嗣年紀都不大，沒有了太子，齊王是最適合繼承萬里江山的人，皇位給他，她無愧於世宗。

所以皇太后預設了齊王繼承皇位，甚至主動召見齊王，雖然沒有祖孫情，但也給足了齊王體面。

對於蘇珺……皇太后心情複雜，卻最終還是見了蘇珺，兩人這兩日關係有所好轉。

蘇珺常常去陪著皇太后，她對這位疼愛自己的長輩感到虧欠，可卻又不得不這麼做。

所以當皇太后動手時，一切都顯得那麼猝不及防。

皇太后道：“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齊王想娶你。”

蘇珺愕然。

弟娶長嫂？

只要長輩還在，就不會允許這麼一件背倫事情。

皇太后知曉楚家痴情種，現在不能殺死蘇珺，那麼等皇帝駕崩，就更殺不了蘇珺了。

可在動手時，皇太后還是手軟了，所以她想就交給上天做決定，如果齊王來了，那麼她就不插手了吧。

“皇祖母……”

皇太后起身離開，聽到呼喚後沒有停留。

“太后娘娘……”

室內空無一人，蘇珺呢喃著這四個字。

在當夜，蘇紹賢進宮看望了女兒，父女兩人宮變後第一次見面，卻有著隔閡。

蘇紹賢和皇帝君臣相得，他若是提前知曉，絕不會同意這件事。

“國朝即將對胡人用兵，為什麼要這麼倉促行動？這件事做得太險，倘若中間出了半分差池，齊王和蘇家都會被處死！”

現在看似平穩度過，不過是因為皇帝時日無多，所以為了江山妥協。

如果皇帝身體康健，如果皇帝早些發現太子下毒，那麼皇帝不會留齊王，也會殺了蘇家。

蘇珺道：“因為沒辦法啊，我知道爹爹的意思，朝廷準備了幾年要對胡人用兵，等戰爭後，齊王握有軍功，那時候就能從容廢太子，我不該行險招。”

“更不該做太子弒君的推手。”

“可是爹爹啊，您在意皇帝，我在意楚桓啊，戰場上刀劍無眼，倘若楚桓在戰場上出現了意外，那要怎麼辦呢？”

在蘇紹賢眼中，江山社稷大於一切，所以不能破壞對胡人用兵這件事，皇帝重於齊王，所以不能對皇帝動手。

廢太子和扶持其他皇子做太子，這是兩件事。

齊王不是蘇紹賢眼中不可或缺的棋子，如果齊王死在戰場上，蘇紹賢也會有備用方案。

但是在蘇珺眼中，齊王的性命顯然高於皇帝。

蘇珺賭贏了，但是蘇紹賢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親自教導的皇帝即將離世。

君臣相得，皇帝從來沒有懷疑過蘇紹賢，蘇紹賢也從來沒有想過傷害皇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皇帝和齊王，在父女兩人眼中這個天平的重量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