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接觸的人能心意相通嗎？
在心裡，李豐年如是問道。
在絡繹的人群裡，在皎潔的月色下，二人一剎的對望似乎就消解了先前所有的誤會。李豐年率先緩過神來：
“小魚師姐，我沒有受傷。”他知道她最擔心這個。
“那就好，”她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那些擔憂和後怕一掃而空後，明媚的笑顏又攀上臉頰，“那，咱們回家吧？”
“好！”李豐年重重點頭，向她走去。
來到她面前時，他才開口：“小魚師姐，我替你報仇了。”
“我知道，”甄小魚抿了抿嘴，雖眼底是笑意，卻裝出一副嗔怪的樣子，“下次不許這樣了！”
李豐年笑了笑，不置可否，二人結伴向城外走去。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糕點鋪的老闆突然開懷一笑。
“你笑什麼。”耳旁一道滄桑冷厲的聲音傳來，嚇得老闆手頭糕點都掉在地上。
跛腳老頭突兀出現在糕點鋪旁，面對傻笑的老闆，聲音裡充滿了質問與審視。可當他抬眼，目光從他身上深究了片刻後，又道：
“是您呀，那沒事了。”
糕點鋪老闆：“......”
好不容易逮著他真人一次，跛腳老頭就沒打算輕易放他走：“我還以為您躲進山裡，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出來了呢。”
“哪能，”那人口音奇特，但像是刻在了骨子裡，改都改不掉，“時常出來走走還是要得。”
“倒是你，當初教雲也的時候沒見你那麼上心。”
跛腳老頭說起謊來倒是面不紅心不跳：“潭州城舉辦鬥劍大賽，老夫作為鍛造界的扛鼎人物蒞臨指導一下不是天經地義。”
“再說雲也那小子在鍛造一道上的天賦還沒一頭豬高...咳咳算了。”他趕緊住了口，再多說就要露餡了。
那人牽了牽嘴角：“既然被你認出來了...”
“那就山水不相逢，就此別過吧。”說罷他便消失在原地。
跛腳老人一臉無語，他走的倒乾脆，這鋪子不要了？看著還飄著熱氣的糕點，他嘆了口氣：“不要白不要...”
說著也卷鋪走人了...
雖已是凌晨，潭州城驛站還沒歇息，李豐年叫了一輛馬車，車伕打著哈欠走出來時看清來者，嚇得睏意煙消雲散。
“仙人，仙人饒命，小的什麼都沒說！”他一邊求著一邊就要跪下，李豐年趕忙一把拉他起來，為他拍拍衣衫上的塵土，開口：
“這位兄臺，勞煩你將我們送回涼州城！”
“時候不早了，車費我們出雙倍的。”一旁甄小魚補充道。
車伕只感覺好像在做夢，那殺伐果斷的青年和這仙子一般的少女竟對他如此禮貌。
天知道他這種最底層的弱小修士每天要受多少白眼，這一點點的禮貌讓他心底熱騰騰的。他揉了揉眼睛，連忙應了下來：
“好的二位，您們先上車等著，我去去就來！”
說著他一溜煙跑回樓上，取下來兩個毛氈。
“二位仙人，今夜有雪，若是車裡冷的話你們就蓋上！”剛說完，他一愣，拍拍腦袋尷尬道，“瞧我這多管閒事的，以你們的修為哪需要這玩意。”
他懊惱的想將毛氈收回，卻被李豐年接了過來。
“沒事，謝謝你了。”李豐年衝他笑了笑，扶甄小魚上了車後自已也鑽了進去。
車伕揚鞭，兩匹精壯靈馬揚起馬蹄，踏著清脆的蹄聲駛出城門，向涼州奔去。
不算狹小的車廂內坐了兩個人，倒顯得擁擠起來，甄小魚望向窗外，寂寥無垠的曠野上一架馬車踏著被月光鋪滿的路疾行。
身旁的李豐年似乎有些疲憊了，這些天來忙於修行，一直沒休息好，如今身心放鬆，他便昏昏欲睡。
此時，車窗外飄起零星雪花，風不大，晶瑩剔透的雪花像月亮的碎片般柔柔飄下。
甄小魚將手伸出窗外，接住一片冰涼的雪花，看向身邊人，心底突然生出些壞想法。
還不等雪花在指尖化開，她便將手指點在了李豐年的鼻尖。冰冷感傳來，李豐年懵懵地睜開眼，就見到甄小魚臉上如惡作劇得逞般的壞笑。
他挑了挑嘴角，也將手伸出窗外，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突然悠悠揚揚傳來車伕低沉頓挫的哼唱：
“穿過曠野的風嘞，你慢些走吶...噔噔...噔噔...”
李豐年輕笑一聲，收回手，取來毛氈披在甄小魚單薄的肩頭。
甄小魚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紅了臉，緩過神來她輕聲道：“李豐年，下雪了！”
“是啊...”
“我想要一個雪人！”
“好，”李豐年望著她幼稚的模樣，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弄得甄小魚氣鼓鼓看著他。
“就堆在咱們的院子裡！”
當馬車踏著雪徑來到涼州城前時，晨光已然熹微。車伕打著哈欠，有些不好意思道：
“抱歉了二位，昨晚趕路趕得太快，現在城門還未開哩...”
“無妨！”李豐年下了車，望著低矮的城牆，笑道，“小魚師姐需要幫忙嘛？”
“才不要！”
涼州城低矮的城牆根本不需要二人催動真氣，踩著城牆邊沿，腳步蹬上三兩下就登上城頭。
車伕看著二人飄逸的身法，忍不住嚯了一聲，這一聲，可把守城計程車兵引來了。
“喂，那邊那人，幹嘛呢！”
“抱歉抱歉，軍爺，我就一車伕！”
“車伕？那你車上怎麼不見有客人？快老實交代，來這裡幹啥！”
......
二人回到住處，甄小魚先拉著李豐年去隔壁院子給寒山老頭請安，昨夜他們二人不告而別，不知寒山爺爺有沒有擔心。
二人踏進院子，就看見寒山老頭像是剛睡醒一般，耷拉著眼皮坐在桌前喝茶。
“對不起寒山爺爺，我們昨晚去了潭州城沒有告訴您...”
“哦哦沒事，下次記得提前給爺爺知會一聲。”寒山老頭擺擺手，語氣稀鬆好似不太關心，“對了，剛才出門買了些點心，你們拿去吃吧。”
說著，他將從那人手裡搶來的桂花糕全部提了出來。
看著那些安靜躺在食盒裡的桂花糕，二人對視一眼，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