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夜降臨之前,不能破屏獲得神山的靈藥,之前的一切全是白費。
眼下,破除這屏障是當務之急。
想到這,方小四不免心絃一緊,提起精神來。
她剛想撒腿去追劉真兒,卻發現她手裡抓了胎靈。
呆呆站在不遠處,居然一動不動!
她手裡的胎靈喉嚨裡發出“嘶嘶嘶——”怒吼,六肢懸空亂蹬。
劉真兒一把抓住胎靈的兩條後腿,往兩腿之間硬生生塞回去。
頓時,扁平的肚皮隆起。
胎靈在裡邊拳打腳踢,劉真兒摁住又從衣袖裡掏出一大瓶藥丸,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口往嘴裡倒。
肚子裡的動靜總算消停。
方小四走進她身後,只聽得她輕哼了聲道:“還是爹給的丹藥管用。”
“......”劉繼業真對她那麼上心,死後專門給她留好藥?
方小四沒來及的問,眼前的景象已經把她整懵了。
這裡天空蒼白,無數巨大的帷幕從半空中垂下,遮蓋住視野。
而這些一張張排列有序的帷幕正在緩緩移動。
地面上居無半點人影。
怪!
太怪了!
方小四鬼眼一探,發現那巨大的東西根本不是帷幕,而是各種巨型的畫卷、書法橫幅垂落下來,看不到頭。
一幅巨型字畫緩緩移動到她眼前方,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隔的太遠,根本看不清。
再看地面上,有忽大忽小的影子。
仔細看,像鳥的形狀。
原本一定會很大很多倍,會是什麼呢?
方小四眼力所能及,窺探不了更多。
值得入屏。
劉真兒呆愣一會,踉蹌後退幾步,眼看就要屁股著地。
方小四一把扶住她的肩膀,稍稍一發力,劉真兒站起身來。
她回頭一看,眼神晦澀不明,警惕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道:“為什麼要扶我?”
“扶你不行,咋滴!”溜子頂著一口悶氣道。
要不是眼前這個女人瘋瘋癲癲,她早就能和四哥找藥,心裡一股氣正憋著沒處發。
“我根本沒扶你,”方小四一本正經道,“誰想扶你,別自作多情。是你肩膀往我手上靠。”
劉真兒反而輕哼一笑,瞬間釋然,道:“我就知道,這世上除了父親和紫虛,沒有你一個男人會對我好了。”
方小四低頭掃視渾身裝扮,果然又一個把自已看成男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男人?”溜子大叫道,劉真兒一怔,灼熱的目光泛出哀傷的淚光。
溜子最見不得女人哭,又想起剛才劉真兒說的那番話。
劉真兒的男人殺了她和她父親。
頓時,溜子撓著後腦勺,一臉愧疚。
“王紫虛就在裡面,一切都會有個解釋的。”
方小四故意激將道,“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成了仙,也會困在屏中,和你一樣困在一堆白骨山中?”
劉真兒恍然大悟。
她從幽魂山白骨堆走出來,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方小四猜的沒錯.
她愛他恨他,想把他捆在腳邊,卻又不敢見他。
“萬一......萬一,他連曾經愛過我都是假的呢?”劉真兒萎縮如秋冬臘月的枯草,蜷縮著身子,蹲在地上,道,“我.....我該怎麼辦!”
明白了,劉真兒愛之深,所以她寧願躲在自已建造的屏障中,一遍遍的重演她跟王紫虛相愛的場景。
她想把王紫虛束縛在身邊,不願讓他離開自已視野一步。
害怕被拋棄。
害怕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寧願留在原地苦苦等待。
她對王紫虛寄託太深的感情。
簡直到了發瘋癲狂的地步!
而李紫虛呢?
劉真兒曾說他是一個溫柔的人,身穿紫衣,頭戴綸巾,會畫畫書法,一派書生氣質。
或許,就是一個衣冠禽獸,偽君子呢?
方小四未知全貌,不予定奪。
脫口而出道:“或許另有隱情。你信嗎?”
“......”劉真兒願意信,或許他是愛我的,他有難處呢?父親或許....或許看錯了呢?!
只要他曾經愛過我的,我可以替他死!
父親也可以安息了。
想著,三人,不!算上胎靈,四人一同進入前邊那詭異的書帷畫屏中。
方小四走近,撫開一屏書畫做成的帷,低頭看地上的鳥影,長勁、尖翅、細腿....
“天上飛大致是仙鶴,”方小四想她說的可能不夠直接,接著道,“我是說,王紫虛在天上。”
說著,方小四伸長胳膊,伸出手指,手指向天。
“去他老子的,跑那麼高幹什麼!”溜子暴怒不解,“真拿自已當仙,還怕地板髒了腳,真搞不懂這幫神仙!”
方小四搖搖頭,道:“這屏古怪成這樣,是王紫虛他想要這樣。”
“不是怕地面髒,而是不敢腳著地。”方小四說著。
劉真兒哼哼兩聲,輕蔑冷笑道:“怕我來找他是吧?怕耽擱他逍遙自在。哼哼.....可笑,可笑我......我好可笑!”
方小四一轉手,扯住劉真兒身後的一張自上而下挪動的巨型書法紙。
她想拽停那張巨紙,誰知旋轉的法力太過強大,她直接雙腳離地,被帶飛腳跟有點往後飄。
溜子跟著她身後,見人被吊起來帶走,方小四雙手一扯,拉住方小四的雙腿,誰知自已也跟著被吊起來。
劉真兒看兩人吊起,伸手去拉,最後變成一條中間粗兩頭細的長繩,隨著巨幅書畫紙的挪動,吊起來。
誰知越轉往裡轉,速度愈發的快,最後像陀螺一樣,把三人甩出屏障之外。
三人踉蹌的爬起,又小心翼翼的走回來。
方小四剛才扒拉在書法紙少上,有一段時間,保持和書法紙一樣的運動速度,眼睛能比較清楚的看到書法字。
遠看是密密麻麻的字,近看還是像螞蟻一樣聚集在一起的字。
而且是重重複復的寫。
從字跡和排版來看,巨型的書法紙原本是按照格式寫好的,但是那些空隙的地方接著又被塞進一些字。
接著在那些較小的字的空隙中,寫下更小的字。
直到整幅畫作密密麻麻的寫滿,大小不一的字。
方小四流放人間,也看過凡人買的一些先賢古書,這上面就有那幾句:
“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語出《莊子·大宗師》。
雖然看著密集恐懼病就要犯了,但錯落中還是整潔。
“這啥神仙,有事沒事閒得慌,又寫又畫那多玩意,看著就瘮的慌!”溜子環顧四周,看天看地都被墨水紙張包圍,天空中只留下一絲的縫隙。
腦子惱火的要命。
他最煩的就是每次給人開藥寫藥方劑量和配方,真想不到有人能那麼多,這一張望不到頭的長紙,他下下下輩子都寫不完!
“溜子,你提醒我了。”方小四回過神來。
看眼前轉動的紙帷,一幕一幕從眼前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