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方小四放下手裡的餅，打了個響指。
兩盞鬼火從螢火燈盞上飛下，歸位到她的肩膀兩側，投下一寸青綠色的焰光。
方小四食指指尖點了點碗裡的水，在木桌上，畫了一個類似大木框的方形，接著在木框裡邊又畫了一個木框。
道：“這是白蓮國和白蓮教，屏中屏。”
“看懂了嗎？”方小四解釋道。
倒是一旁的長樂有模有樣的學著方小四的“清水之畫”畫在黃紙薄上。
嘟囔著嘴，道：“師父，我懂了。”
方小四看他的本子最後兩頁作畫，所畫無差，頗為欣慰的點點頭。
入屏之後，交給長樂那本畫薄，是她從“忍一下”嘴裡掏出的，一本發皺但沒空白的黃紙薄。
沒曾想，轉眼就畫了最後一頁紙。
方小四隨性的翻了一番，發現長樂在天方里看到外面的場面，描繪的特別生動。
如果讓在場人，比如她，再加上幾句話，真就活靈活現的一個完整故事。
她忍不住誇長樂一番，又怕小孩太驕傲了又不好，及時止住。
一旁的溜子來愣了下，也明白過來，這件事之前跟他講過，道：“就和咱吃的荷包蛋一樣，外邊的包著裡邊的。”
“喲，聰明。”方小四說完，接著畫了另一個木框，和那個大框子中間交織了一部分。
“這一個框子就是一個屏，兩張屏交織在一起。就成了一個相互依存的網。”方小四道， “一個破，另一個就破。”
“咱們一下要破三個屏？”溜子吃驚道。
“是。”方小四拿起餅咀嚼起來。
瘸腿的四角方桌，四人圍坐在一塊。
一旁心不在焉的謝有飯，忽地反應過來，摩挲這手上的三顆木珠子道： “那....那我是不是很快能見到兄長了？”
“但願如此。”方小四何嘗不想早點找到救抱抱的方法。
離開這詭異陰森的地方，回到蓬萊仙鎮的小醫館裡。
《幽冥志》所言，入了屏破不了的話，就只能和天方底下的一堆屍骸一樣。
這屏障無論如何，她都得破。
指了指他嘴角上的一點餅渣，道，“飯要好好吃，做事才有力氣。”
“嗯嗯！聶大哥你人真好！”謝有飯有了底氣。嘴裡喃喃道，“我已經數不清多少年，沒吃飯了，嘴巴差點不會咬東西啦。”
方小四這才發現自已的鬍鬚還沒撕下來，溜子的破爛牡丹花長裙還沒脫。
“四哥，他幹啥子叫你聶大哥啊？”溜子問。
謝有飯反應過來，直溜溜看著眼前比男人更男人的“女人”，長髮凌亂，肩帶滑落，衣裳破洞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怪。
謝有飯傻傻一笑，道：“我叫有飯，她叫無心，聶大哥跟我是不是很有緣啊？”
恍然一愣，眼裡頓生驚恐，瞳孔晦澀不明，手裡拿著的碗都在抖，悻悻道：“聶.....無心？四哥，你.....你——”
方小四意識到不太對勁，現在也不是跟他捅破身份的時候。
她打斷溜子的話。
“你在‘幽冥河畔’呆過，鬼蜮那些人看臉色行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方小四若無其事一笑，“你不瞭解你四哥我嘛，我招搖撞騙的技術一流！
“鬼太子響噹噹的名號，聽著就讓鬼聞風喪膽，屁股尿流，回家找鬼娘哭唧唧。”
“我拿來用用不可以？！”方小四吸了口氣，這故事編的有點爛。
要邏輯沒邏輯，要事實沒事實。
好在，溜子他信啊！
他信就行。
“噢噢，”溜子水碗“哐當”一下，壓在木桌上，水花濺出。
溜子捂著心臟，深吐了口氣，緩過神來，道：“他孃的，真嚇死人家啦！”
“那聶——”溜子不敢直言，真怕後邊男那大殺四方的鬼太子找他索命。
然而她真就在你面前，天天喊著她叫“哥”。
至於原因，溜子既然不想說，方小四也不會主動提。
想來上百年前，就因為那事流放人間，略感唏噓。
“聶大哥？你騙我的？”謝有飯真摯的眼神，看的方小四有點不好吃的那麼坦然、
她轉眼又看了一眼溜子。
在二人焦灼的目光中，她把假鬍子一撕，信口道：“沒騙你，我以前騙鬼叫過聶無心，不過我現在叫方小四。
都是一個人，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喔，我覺得無心聽起來霸道點，好像更適合你。”
“但我更喜歡現在的名字，方小四，簡潔明瞭。”
看方小四一絲下假鬍鬚，溜子才意識到自已穿這身衣服還沒脫。
於是乎，掐起尖嗓道：“人家要換衣服去啦。”
長樂她娘，跑到一隔間，光線不充足的地方，一整操作下，換回原裝。
回來後，長樂已經歇息。
畫紙薄上最後一頁，是他們四人圍桌喝水吃餅，兩燭鬼火照明，兩個螢火在身後閃爍的場面。
詭異之中，莫名有種溫馨。
而方小四腳旁，一直放著那壇甕。
她就貼著那口甕，下巴抵在甕上，閉上眼睡了過去。
甕中，浮游在血水中的一絲生氣漸漸聚起，隔著甕壁，貼在她的心口上。
冰冷的血水裡激盪起一絲暖意。
一道白芒映入眼中，方小四眨了眨眼睛，快速反應過來。
天方“咚”一聲悶響停下。
已經聽不到嘎啦的白骨壓成渣的聲音。
他們入了新屏！
巨大的聲響，把天方內的眾人都吵醒了。
方小四看頓在前邊不遠處的劉真兒，又看看眼前的幾個人。
把懷裡的一本厚厚的畫畫簿遞給他，交代長樂繼續畫畫。
昨天，她死活撬不開忍一下的口袋，只好割了點指頭血餵它，最後腦子翻轉，撈了半天，終於掏出一本巨厚的畫紙薄。
她總害怕小孩子，待在天方里沒事幹，會悶的慌。
她自已小時候就是閒得慌，偷溜出鬼王殿，把鬼市上的鬥鬼臺裡大大小小的鬼通通打贏一遍。
那會，也闖下不少禍。
往事暫且不提。
方小四對謝有飯道：“你要找的人不在這個屏中，就先留下來。長樂他是我徒弟，有勞你照顧。”
謝有飯雙手捧著破水碗，看長樂笑顏如花，頓時喜歡的不得了，“嗯嗯”點頭，道：“我一定會好好好長樂的。”
他說完，方小四一手拉過正在打哈欠的溜子，朝天方口跳下去。
天空浮出一道慘白耀眼的光，整座屏障中彷彿鋪蓋著一層陰冷的薄紗。
入屏進入第三日。
抱抱的遊魂，進入死亡倒計時。
今天之內，把這兩個交纏的屏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