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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第二日,安陽日報刊登出來赫連大少和少夫人一起為遺孤學校剪綵的照片。一張照片上是赫連靖風站在少夫人身畔一同微笑著凝視鏡頭,還有一張是赫連靖風低頭瞧著少夫人剪綵,側臉溫柔,眼神專注。

這兩張照片一刊登出來,那些要求江淨薇“自動下堂求去”的小報論調便忽然銷聲匿跡了,此後也再沒有人敢提及。

很多年後,江淨薇方從張立那裡得知,北地有幾份報紙揣測赫連靖風的心思,以為赫連靖風要想休妻,本想投其所好的,結果卻撩了赫連靖風虎鬚,令自家報紙都被封了。當然這是後話,不提也罷。

不久後,經過了一系列的軍事法庭審判,江淨薔被判以死刑。

江淨薇得知這一審判結果後,悵然站立了半天。

她讓喜鵲找到了張立,請他幫忙安排見一次江淨薔。

張立一口應下,不日便安排妥當了。

牢房有向南的窗戶,打掃潔淨清爽,沒有一點江淨薇想象的陰暗潮溼,想來必是有人特地關照過的。

江淨薔披頭散髮席地而坐,見了江淨薇和喜鵲,竟也無半分驚訝,只說:“江淨薇,看來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的。”

江淨薇從籃子裡把菜一個個地取了出來:“這是我讓廚子做的江南小菜。還有這酒,是今年新釀的青梅酒。”

“江淨薇,我不用你來同情我。走到這一步,我無怨無悔。”

“江淨薔,我沒有同情你。只是再怎麼樣,我們都是江南江府的人。你我再不和,但今生今世亦做了一場姐妹。”

江淨薔聞言,忽地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大笑。而後,她利落地抹了一把臉,把頭側對著她,漠然道:“江淨薇,事到如今,我告訴你也無妨。我根本不是江海權的骨肉,也不是你的什麼姐妹。我是我媽跟她們桂家班的武生所生的。當年我媽看上了你爹江海權,為了能做你爹的二姨太,便對你爹說懷的是他的骨肉……”

江淨薇如受雷擊,不敢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當年母親與父親的一場糾葛便是因為這個未過門的二姨太筱桂卿懷孕引起的。母親深受打擊,此後與父親形同陌路。

如今得知,竟然不過是二姨太的精心策劃的一場戲而已,豈能叫她不驚愕。

原來當日趙秉謙包圍江府,擒住了江海權後,將所有江家人軟禁在後院。

府邸當晚便傳出了江海權當晚吞槍自殺的事情。

江淨薔得知訊息後,瘋了似地衝出房門,從護兵那裡搶了把槍,要去找趙秉謙拼命。二姨太從身後抱住了她,連聲道:“淨薔,淨薔,你可是我命根子……千萬不許做這種傻事。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

“娘,爹死了。爹沒有了……”江淨薔淚流滿面地朝自己母親大喊大叫。

二姨太這才俯在她耳邊告訴了她一個深藏了多年的秘密:“淨薔,你冷靜一點。你聽娘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根本不是那死鬼的女兒。”

江淨薔驚住了,一時根本不信她孃的話:“娘,你是不是瘋了?!說這種渾話。我怎麼會不是爹的女兒呢?”

不得已之下,二姨太這才把往事一一說了出來。

二姨太未進江家前的名字叫筱桂卿,是桂家班的紅角。當年的她紅極一時,因為紅,加上每到一處唱戲必須拜碼頭求權勢人物的照應,所以經常應酬不斷。一個紅角出去應酬有錢有權的人物,自然免不了床第間的侍候,受盡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屈辱。所以,筱桂卿發誓,他日有機會定要做那人上人。

遇到江海權的時候,她早不是什麼雛兒了。但見了模樣俊俏器宇軒昂的江海權,筱桂卿心中起了一番漣漪。她暗中打聽一番,知道江海權雖不過是個團長,但他戰功卓著,深受上峰看中,日後前途無量。筱桂卿便有一番計較打算。

趁那一晚江海權被兄弟們灌醉了酒,陪酒的筱桂卿便偷偷爬上了他的床。事實上,當晚兩人什麼也沒發生,但這種事情,一來醉死的江海權完全不知,二來她自然要作出一副承恩受寵的假象。江海權雖然在戰場上衝鋒殺敵足智多謀,但這方面經驗卻只有江淨薇母親一人,便被她輕易地忽悠了過去。

為了自己計劃能順利實施,筱桂卿之後夜夜委身於一直喜歡她的一個梁姓武生身下。一個多月後,她果然如預期懷孕了。

於是,她找上了江海權家,見了江海權的正室妻子。後來,果然憑自己的各種手段擠下了江海權的正室,在江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所以,淨薔,那死鬼根本不是你爹。你切莫犯糊塗,想著要給他報仇雪恨之類的。如今大勢已去。就憑你一個女人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能報什麼仇?!”

“你有報仇的那個心,還不如想想以後怎麼跟娘好好地活下去。”

“我們女人身在這亂世,要在夾縫中求生存,最緊要的就是給自己找一個穩固的靠山。娘知道你喜歡赫連大少,但那人啊,從來瞧不上你。你就給我死了那條心。依娘看啊,如今我們江府倒是有一個不錯的靠山。以後指不定比那赫連靖風還要威風幾分。若是你調教得當,等日後他打敗了赫連靖風,你想把江淨薇捏圓揉扁不都隨你。淨薔啊,你可得給我好好想想啊。要是想通了,娘這下半輩子也就有依靠了。”

江淨薔愕然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娘說的那個人指得是趙秉謙:“娘,你是不是發瘋了。那姓趙的可是赫連靖風的手下。這次的事情他定然也是聽了赫連靖風行事。”

“我的兒啊,娘沒瘋。娘這麼大歲數了,吃的鹽可是比你吃的米還多。你聽娘好好跟你說道說道。”

“那趙的雖然是聽赫連靖風命令列事。但這回你那便宜爹死了,他的差事啊可算是辦砸了。你爹可不是旁人,他是江淨薇的親爹,赫連靖風的嫡親老丈人,赫連家長子的外祖父。雖然你那便宜爹是自殺的,但這筆賬到頭來還是要落到他趙秉謙身上。如今他拿下我們江南,確實立了一件大功。但你看那些戲本里頭,皇帝們奪了江山後,哪個不是飛鳥盡良工藏?所以啊,日後江淨薇和江府的這筆賬要怎麼算還是個未知數。”

“再說了,這世上只有水是往低處流,人呢,都是往高處走的。這年頭,若是能做雞頭的,誰願做鳳尾。你說這趙秉謙出生入死的,就從來沒想過坐那赫連靖風的位置?他如今又拿下了我們江南,一手接收了你爹的地盤。我就不信那趙秉謙心中就沒個打算。我一個唱戲的都知道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故事。我看他啊,估摸著是想得很,只是未下最終決定而已。”

二姨太在女兒耳邊嘀咕道:“你只需這般……”說罷,她下了一記重藥,“女兒啊,你要不要日後那潑天的富貴,就看如今你自己的決定了。”

那一晚,江淨薔一夜未眠,但卻想了個通透。

在這世道,她不僅要尊貴體面地活下來,且一定還要活得比江淨薇好上百倍千倍。

第二天,她睡了整整一日,養足精神。到了深夜時分,她換上了自己喜歡的一身胭脂色旗袍,描眉施粉精心打扮後,來到了趙秉謙休息的院落,敲開了趙秉謙的房門。

就這樣,她委身於趙秉謙,夜夜承歡。什麼時候作楚楚可憐狀,什麼時候作嬌嘖薄怒狀,什麼時候作淫媚嬌啼狀,她自然得母親筱桂卿的真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