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後

陽光西照，楊樹成影。

微風拂過金色的麥浪，隨風搖曳，又是一年收成時

放眼望去，人們各自在忙碌著。

收麥季節耽誤不得，人們不敢絲毫懈怠。

河邊一片三角地，一個身材微胖的婦女，彎腰快速揮舞手中的鐮刀，身後留下成行的麥秸。

婦女似乎頗為著急，一直不曾直身稍息。

但她身後的兩個小孩已經累壞了。

落在最後的男孩約莫十來歲，對著前面約莫十一二歲的女孩抱怨道：

“姐，爸爸不說今天回來嗎？怎麼還沒來？”

前面的姐姐直起腰，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繼續彎腰割麥

“我不幹了，太熱了，我被刺撓死了”

說著將鐮刀丟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乾硬的地上。

前面女孩頭也沒回說道：

“你又偷懶，等下媽媽看到，非打你不可”

男孩瞧了一眼前面老遠的媽媽，有些怯懦，又站起身來，拿著鐮刀，說道：

“這麼多麥，什麼時候能割完，明天該三弟割了，換我在家餵牛”

“三弟餵牛也不輕鬆，要割牛草，撿柴燒鍋，看麥場，平時你餵牛他燒鍋，現在都是他一個人弄，”姐姐回道。

少年還想說點什麼，抬眼看到遠處的媽媽，正拿著鐮刀指著他。

連忙彎腰又割了幾下，見媽媽沒再看自已，又站起來不動了，四處張望起來。

過了一會姐姐衝他道：

“媽來打你了”

果然，遠處的媽媽回頭又見他偷懶，正快步朝他走來

“我想喝水，我只是想喝水了”

說著少年連滾帶爬朝水壺方向跑去。

其實他早知道水壺沒水了，拎著水壺對著他媽晃了晃，叫道：

“我都渴死了，沒水了，我去灌”

沒等他媽回話，連忙跑去河邊灌水去了。

婦女見他跑的快，罵道:

“快點，再偷懶，打死你”

女孩見媽媽滿頭是汗，衣衫盡溼，面龐上沾滿灰塵，汗水浸溼，形成一條條灰泥。

弱弱的說道：

“媽，太熱了，要不歇會吧，喝點水”

婦女用毛巾抹了把臉，說道：

“你倆歇會吧，等下把水壺給我”

說著走到男孩收割的區域，繼續彎腰收割。

一會兒，男孩將水壺灌滿水，提了回來，姐姐跑過去接著，猛灌了幾口，男孩忙將水壺奪下，說道：

“媽還沒喝呢”

提著水壺屁顛屁顛的朝他媽跑去，邊跑邊說：

“媽，喝水”

人還未到，一個踉蹌，被麥茬絆倒在地，痛叫一聲，

一壺水撒了半壺。

婦女見狀連忙丟下鐮刀，快速跑過去扶起男孩，罵道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磕哪了？“

男孩哎呦哎呦的咧嘴，伸出胳膊，手肘處擦破了點皮，對著媽媽笑道：

“沒事，沒事”

婦女見他還能笑，放下心來，接過他手中的水壺倒了點清水，幫他清洗手肘，邊洗邊罵道：

“下次走路小心點，在麥地不要跑，再摔跤非打死你不可”

男孩嘻嘻笑道：

“知道了，媽，喝水”

婦女見他沒事，招呼姐姐過來，說道：

“丫頭，你和兔子先回家吧，看看做好飯了沒？

做好了給我拿來，還有牛，看看餵飽了沒有，餵飽一起牽來，兔子別來了”

說著看向眼前的男孩

“天黑前和沒錢一起，把麥場的麥看好，給你奶奶打水洗澡，讓她先睡”

叫丫頭的女孩，看著媽媽問道：

“爸啥時回來？”

“快了”

媽媽回了一句，拿起鐮刀又去割麥去了。

偷懶少年拎著水壺抱怨了起來：

“爸爸，真懶，都收麥了還不回家”

“幹鐵路活，哪能想回就回，你倆回去吧，天快黑了”

草棚，炊煙，一個光著上身的少年，坐在灶臺前方，低著頭彎著腰，正在燒火，看不清臉龐。

灶臺邊一位銀髮老婦，佝僂著身子，掀開鍋蓋，蒸汽升騰，鍋中清水沸騰，鍋裡面貼著十來個金黃色的玉米麵餅。

老婦一手拿勺，一手拿瓢，顫巍巍的將勺中些許麵粉混入清水中，慢悠悠的攪和幾下，倒入沸騰的鍋中。

“奶奶，飯可做好嗎？”

棚外，有聲音問道。

老婦未及回答，坐在灶臺前的少年直起身來。

只見那少年面如冠玉，雙目含光。

頭髮許久沒剪過，亂糟糟的支稜著。

見棚外兩個少男少女走來，興奮叫到：

“大姐，二哥，這麼早就回來了，媽呢？麥割完了嗎？”

大姐接過奶奶手中的鍋蓋，蓋上鍋，說道：

“媽讓我把飯送地裡去，等下天黑了，你和二弟吃完飯去看麥場”

那燒鍋少年連聲應是。

二哥扶著奶奶，回頭對燒鍋少年問道：

“沒人偷咱家麥吧？”

燒鍋少年回他：

“沒有，我看著呢”

奶奶坐在石凳上吁了一口氣，手中摸摸索索，二哥忙將旁邊菸袋遞給她，老人拿著菸袋，站起來走向灶臺，口中喃喃道：

“我日他奶奶的，走不動了，小三子，我來燒鍋，你們去洗把臉，趕緊吃飯”

“好”

三人異口同聲道。

土房內又一個少年聲音傳了出來：“奶奶，兔子喂好了，今天咱們吃啥？”

“玉米麵餅子”

幾人同聲回答。

房內少年似乎有些失望，嘟囔道：

“又是玉米麵”

……

天空無月，星星極多，掛滿整片天空，當頭銀河如同匹練，閃耀著白色的光芒。

偶有流星劃過，留下長長的軌跡。

麥垛上兩個少年仰面而臥，看著星空，那燒鍋少年突然開口問道：

“哥，你知道天上有多少星星嗎？”

“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數了很多次，但每次數著數著，就亂了，好像天上的星星會變。”

“沒錯，我也數過，數不清，有的地方數著數著，就不見了幾顆，有的地方突然又會多出來幾個”

“那你知道星星有多大嗎？”

燒鍋少年又問道

“不知道，太遠了看不清”

“我知道”

哥哥看了弟弟一眼，撇了撇嘴說道：

“不可能，除非你飛起來親眼去看，不然怎麼能知道星星有多大？”

燒鍋少年嘿嘿笑道：

“雖然我不知道星星有多大，但我知道，星星肯定沒有我手掌大，不信你伸手握住一顆星星試試”

說著兩人都伸手，去抓星星，好像星星真的能抓下來一般。

“哥，你的名字為什麼叫兔子？哈哈哈，誰給你取的”

哥哥有些惱怒，一把開啟弟弟的胳膊，怒道：

“你不許叫我兔子”

伸手又抓了幾下星星道：

“我在學校，別人都笑話我的名字，我問過媽，她說生我的時候剛好奶奶養的兔子下了一窩小兔崽，所以奶奶就叫我兔子了，我已經在學校改名字了，以後不許叫我兔子”

看了眼弟弟，漏出同情的神色：

“你和小弟的名字都要改，沒錢，多餘，虧爸想的出來。

你們今年也要上學了，到時別人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