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整個莊上的狗叫聲，此起彼伏，人聲更是沸騰不已。

人們紛紛拿著各種農具，舉著火把，朝這邊圍攏來。

那幾個逃跑的人，鑽進玉米地，奈何村民越來越多，跑不掉了。

張二柱蹲在玉米地裡，現在想哭的心都有了，他千小心萬謹慎專門選了個僻靜地，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當時農村，家裡要是沒個男孩，是要被人罵絕戶的，死了不出兩代墳都找不著。

張二柱已經連續生5個女孩了，計劃生育又抓的嚴，實在不敢生了，早就尋思領養個男孩。

正好今天鎮上老表來家裡，說有人有小孩，問他要不要。

他們不敢在莊上談這事，就相約到這片玉米地來。

還沒談妥，就被人發現了，現在躲在這玉米地早晚要被人逮住。

索性心一橫，撒腿就跑，邊跑邊喊，：

“在這裡，我抓住他們了”

他老表一聽，也是撒丫子就跑，跟著喊：

“逮住了，逮住了，還想跑”

那外地兩男一女，聽他倆這麼喊，氣的直罵娘。

不一會，村民們將抱著小孩的中年婦女，還有兩個男人抓起來五花大綁，連罵帶揍帶回村裡。

不消說，這三人正是火車上，從次扎手裡偷走小孩的人了。

張二柱和他老表跟在人群后面，罵罵咧咧的漸漸不知跑哪去了。

那時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村民商量，先將三個外地人關起來，讓幾個年輕人晚上看著，明天再派人去報案。

那婦女抱著的小孩，就先放在二牛家過一晚上，明天公安來了，再處理。

明天還要忙收成，大家各回各家去了。

幾個看守的年輕人，把關著外地人的房門上了鎖，因為都喝了酒，睏意襲來，漸漸地也都睡著了。

夜深人靜，兩個人影，偷偷摸摸，開啟門鎖，將那三人又放了出來。

幾人跑到一條小河旁，停了下來。

張二柱老表對那三人說道：

“幾位快跑吧，天亮公安來人了，咱都得倒黴”

那三人盯著張二柱兩人，中年婦女開口說道：

“您二位黑吃黑是吧，故意找人把我們抓起來，再把我們放了，空手套白狼，玩我們呢？”

她後面倆男的，伸手從褲管裡掏出匕首，其中一個道：

“三條路，一，給錢，二，還我們孩子，三放你們血”

張二柱沒什麼經驗，懷裡還揣著錢，見對方掏刀子，嚇得趕緊往回跑。

誰知沒跑幾步，一人衝上來往他後背紮了一刀，嘴裡罵道：

“讓你跑了，我們還能有活路嗎？”

張二柱老表，嚇得直哆嗦，往那婦女面前一跪：

“王姐，饒命啊，錢都在二柱身上，不信你搜搜”

中年婦女使了個眼色，那捅刀的果然在張二柱身上搜出800塊錢，順便探了探張二柱死活，沒氣了。

張二柱老表見二柱趴在地上沒動靜了，知道完蛋了，他不死自已興許還能活命，要是死了，這幾人非殺自已滅口不可。

想到這，猛地竄起來，向著小河跳了下去，那三人連忙追趕，但跑的人，沉入河水裡，趁著天黑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

……

第二天清晨，村民們發現那幾個外地人跑了，也沒當回事。

過了半天，派出所來人了，說是在村東頭小河邊有人發現了鄰村張二柱的屍體，說是被人給殺了。

村民們人心惶惶，被派出所的問話，都說不知情，最後，一致說只有二牛知道怎麼回事。

二牛知道個屁啊，他只知道有人商量賣小孩，自已撞見了，然後大家抓了三個外地人，然後，買小孩的張二柱就死在了村東頭，其他的他一概不知啊。

沒說的，二牛被推上小汽車，抱著昨晚放在他家的小孩，被帶進了看守所。

三個月後，二牛瘦的皮包骨頭，懷裡抱著個娃娃，回到家裡。

進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只有二牛知道，但懷裡抱著的孩子，現在是二牛的了。

他不想要的，但不要不行，他也不明白為什麼？

反正，有人跟他說，這孩子是你的了，不然案子沒法結，你恐怕要坐牢。

他本來就有兩個小孩了，妻子還懷著一個，這又抱回來一個

他如何跟妻子交代

回到家，鄰居告訴他，他妻子在醫院呢，生了，是個男孩。

他家一下有了兩個小孩，所有人都知道了。

果然，計劃生育的來了，罰款，沒錢，沒錢你生這麼多！

把那新買的腳踏車騎走抵扣，不夠，分期付款，一年來收一回，5年內繳清所有罰款。

懷裡抱著兩個娃娃的女人，淚眼婆娑的看著來人騎走了兩口子攢了幾年才買的腳踏車。

二牛蹲在土房牆根前，用大拇指沾了紅墨水按在那張紙上，他不會寫名字，只能按手印了，他不知道紙上寫的啥，他只知道以後幾年，每年都得交錢。

亂哄哄的人都走完了，妻子責怪他沒用，他也不說話，只是蹲著吸菸鬥。

妻子嘮叨了一會，想到原本不寬裕的家，恐怕以後的日子是沒法過了，自顧自哭了起來，懷中的孩子小的哇哇大哭，大的咯咯直笑。

直氣的女人想把倆孩子丟床上，不管了。

嘴裡又嘮叨起來：

“越是沒錢，越是生，還抱回來一個，這兩個孩子就是多餘的，我看你以後怎麼養？”

二牛狠狠地敲了敲手中的菸斗，衝著妻子怒道：

“婦道人家，懂個什麼？自古以來，有人不為窮，只要咱有人，再窮再難，都不丟人，可懂？”

說著，菸斗在菸袋裡一舀，又是一袋菸斗，吸了幾口，看到婦人還在哭哭啼啼，生氣道：

“你哭啥？這倆孩子我再苦再累都給他們拉扯大，就這麼定了，以後大的叫沒錢，小的叫多餘。

長大了讓他們知道就算再沒錢，再多餘，老天爺讓他來俺家，俺就不虧了他，砸鍋賣鐵也把他養大”

婦人終於止住哭聲，看著堅定的丈夫，感到稍許安慰，但還是不安心的問道：

“你被關了三個月，今年收成，還有明年的播種都沒顧上，往後怎麼辦？”

二牛沉默了會，摟著妻子肩膀說道：

“沒事，有我就別怕，我都想好了，今年和明年收成是指不上了，我得出去

咱村毛蛋不是擱鐵路上幹活嘛，明天我去問問他，我也去幹二年，家裡四個孩子，還有俺娘就靠你了”

婦人見丈夫決心已下，輕輕點頭道：

“管，你放心”

情不自禁，眼淚又流了下來。

“媽，弟弟拉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