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飛燕仔細觀察著那些人的神情，一瞬間還錯以為自已不小心踏入了傳說中的地獄！那一雙雙空洞洞的眼睛、那一張張死灰的臉、那一個個僵硬的身板……那，不可能是活生生的人啊！難道是喪屍爆發？

“惡靈。”紀摩低聲回答著，身體不自覺地擺好了迎戰的姿勢，青色的鱗片發出潮汐般爽朗的“沙沙”聲從後頸延伸出來鋪過肩膀覆上手臂、沿著兩頰蔓向他那冷峻的臉。

倏爾一陣狂風掠過頭頂，一片紅色的光芒化成一隻巨鳥撲向人群，又彷彿飛機一般低空滑翔著，如割草一般掠倒了“惡靈”無數。月瑾扇著背脊上一對巨大翅膀降落在了飛燕和紀摩前面。“果然還是不能把她交給你們保護啊，一幫大老粗！”月瑾帶著挑釁的笑容斥責著，回過頭來朝著飛燕莞爾一笑。

初見這般美麗若仙鳥般的生物，飛燕在極度緊張之餘，不禁在心中瘋狂打call起來。

見她僵硬的面部表情放鬆了一些，月瑾滿意地重新騰空而起，朝湧過來的人群襲去。而懸浮在人群的另外兩個方向的阮方和貝絡，也戰鬥再開……

當飛燕正思忖著自已還能做些什麼之時，紀摩突然鬆開了緊鎖的眉心，滿面頓悟的表情，回身拉住飛燕的手腕就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跑！沿途遇上幾個擋道的，他便舉起空餘的右手比成手槍的形狀，完全不感到害羞地用嘴唇發出孩子最喜歡模仿的槍聲，“嘣！嘣！嘣！”一束束藍色鐳射從他的指尖射出，以絕對的命中率將對手一個接一個擊斃。

飛燕呆望著他，一聲不吭地跟著他跑了好久。遠離了岸灘後又坐上了飛馳的摩托車，最後終於在冷冷清清的城南車站門口停了下來。

兩人一同進站，找了空座椅坐了下來。

紀摩依舊沉默著，這讓飛燕有些尷尬。

“竟然是摩托車麼……”飛燕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著，“難道是因為名字麼……”

“什麼？”紀摩沒聽太清楚，便突然發聲追問道。

這把飛燕嚇得怔了一下，連忙想了個其他話題搪塞了過去，“那個……把他們仨丟在那邊，我們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是不是不太好啊……”

“沒事。他們仨任意兩個就足以解決全部了。”紀摩回答著，有些心不在焉。飛燕能看出來，他明明在更加專心地思考別的事。

“唔……”飛燕想了想，又問道，“剛才，你說‘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啊……”

聽到這個問題，紀摩立馬錶現出了興趣，“騰”地一下抬起頭來。“啊……”他有些煩躁地搔了搔亂蓬蓬的頭髮，“我們沒辦法幫你救活那些人，包括你的朋友。”

“唔……”飛燕低下了頭，帶著遺憾的苦澀小聲地說，“我知道剛才是我太任性了……”

“也不完全是這樣……只是……”紀摩很認真地將視線注入她的眼底，“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經歷過的一些事嗎？”

“？”飛燕的眼中閃現出一絲疑惑，“指的什麼事呢？”

小時候有多小呢？小時候的事可能沒法全都記住；年紀太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的話，因為大腦的裁剪功能肯定完全忘了。

“算了。”紀摩又撇開了腦袋。

哈？算了？為什麼又算了？你到底想講什麼？飛燕對面前這個支支吾吾的傢伙有些抓狂了！“那個……我們要在這裡等他們來嗎？他們知道找到這裡來嗎？”

“他們能找到的，放心吧。”

“那個……你剛才說那些市民是‘惡靈’？怎麼會變成那樣的啊？”倒不是一直一直在變話題看看他還有什麼想聊的，只是飛燕已經越來越憋不住滿腹的疑慮了！一幫集體想了結生命的人，炸燬的列車，隱藏著很多奇怪生物的河水，看不見她的警察和救援人員，還有突然暴動起來、被紀摩叫成“惡靈”的市民……這半天過得真是太不尋常了，不尋常到讓她懷疑這個世界還是不是上午自已所在的那個世界了。

“因為哀怨與死亡的信念太強烈了，整個城市都被這種氣氛籠罩住了。”紀摩揚起頭將目光投向遠方，“你知道這個城市的歷史嗎？”

“式封市……嗎？”飛燕一邊思索著一邊答起來，“據說‘式封’這名字也就一千年不到的歷史，之前有段時間被叫做‘式封城’。古時候這裡曾聚集了大量侍神族成員，在戰國時期這個城市還做過小國家的首都。‘式封’的原名是‘侍奉’，意思是‘侍神一族供奉神靈的聖地’。後來根據諧音改名成了‘式封’……”

“嗯。”紀摩看上去對這種歷史書上抄下來的標準答案並沒有什麼興趣，於是打斷了她的解釋，開始轉入自已想說的話題，“你知道這個城市在歷史上發生過多少次戰爭、有多少人在這裡喪生嗎？”見飛燕迷茫地看著他，他便繼續道，“數都數不清。這個城市的地下埋葬了上百萬的怨靈，怨念積起來足以殺死幾百個活人了。但這還不足讓整個城市淪陷。”說到這，紀摩不甘心地從牙縫中擠出了“嗤”的一聲，“但如果再召來幾千人赴死的信念，以及這些人死後漫射出去的幾萬人絕望的信念，然後這些絕望之徒再選擇死亡，再將負面的情緒進一步衍射出去……這樣無限制地迴圈，最終就足以影響全世界了。”

看著這樣苦惱的他，飛燕頓感無力。要是能阻止這些發生就好了，但是……“你們也盡力了，現在已經沒辦法了啊！所以……現在還是走一步望一步吧？”

“法飛燕。”紀摩看上去是那樣的不情願，但還是很努力地試圖傳達給她什麼，“你……真的很想救那些乘了這趟死亡列車的人嗎？”

聽到這樣的問題，她本來想問“但是”，想說剛才貝絡和阮方不都已經說到那個份上了，但最後她還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就算他們輕視自已的生命，自已不好好努力活著，你也能原諒他們，也想救他們嗎？”

飛燕稍作遲疑了一下，但想到凜薇，她又立馬又點了點頭。

“如果救了他們會犧牲掉你自已也在所不惜嗎？”

“？”果然，紀摩的話總是讓人聽著聽著就糊塗了呢！飛燕十分不解地反問起來，“你的意思是，如果要讓你們救活他們，就必須放棄救我嗎？”

“這個跟我們沒關係。能救他們的其實是你。”紀摩想了想，“就比如像你剛才那樣試圖去救落水的人吧。有時候，你明明是想救對方，但因為對方處在死亡的威脅下而不能做出最正確的舉動。他在感覺自已快被淹死的時候，就會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去尋找生機。而這樣子對你來說是很危險的！如果他不是拼命往岸上爬而是拼命把你往水裡拖的話，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他獲救了，而你代替他死去。”

“唔……這樣的情況倒也是有的……”飛燕有些領悟了。“不過呢，”她抿著嘴思考了幾秒鐘，然後慢條斯理地答道，“如果真的大家都好好努力了，最後我還是無法獲救的話，應該也沒有什麼遺憾可言了吧？因為我們都努力了啊！剩下來的就只好交給運氣去決定了！如果註定要犧牲我的話，只要被我救回來的人肯連我這份一起努力活下去，我就沒什麼遺憾了……吧？”

一絲溫柔的光芒略過紀摩那深沉的眼睛。那光芒，有些感動，也有些苦澀。他沉默了，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紀摩？”

“嗯。沒關係的。也不一定非要走到哪一步。只要……”紀摩低語著，彷彿希望這些話語只被他自已聽到，“控制好倒回的時間，再嘗試一次吧。”

“倒回的時間？”飛燕再次摸不著頭緒地反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