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能大聲歌唱，因為那是神所不喜的。”
空氣中瀰漫著瓜果和花朵甜膩的香氣。
鬱燃揉了揉頭，逐漸適應身體的異常。
抬眼看去，前方是一座落於沙漠間的小城，城內卻綠樹成蔭，遍佈鮮花，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和她一同進來的一隊男女顯然被吸引了。
“這裡是沙漠嗎？好像旅遊景點啊。”
“大家別掉以輕心，這個副本太奇怪了。”
錢同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手中拿著稿紙，看向城門口，面露疑惑。
“遊戲不可能讓我們來這裡旅遊啊。”
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柺杖，緩緩向眾人走來。
那是一個白髮蒼蒼，慈眉善目的老婦人。
“歡迎各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來到‘音樂之城’，我是這裡的城主，各位一路辛苦了，請隨我進去休息吧。”
老婦人微笑著將手邊的一個托盤呈上，上面放著幾朵淡紫色的花，“這是我們城中獨有的花叫做‘樂戀’，昨晚我受到神的指引，這是神為你們準備的禮物。”
“這是神的賜福，請各位客人一定要保管好，儘快隨我一同進城吧，晚了就不好了。”
“晚了是什麼意思，這花有什麼含義嗎？”一箇中年男人拿起花看了看。
老婦人依然微微笑著，“‘樂戀’就是是神的代表，有了它你們將在城內暢通無阻，而城外就不是神的領地了，無法完全保證各位客人的安全。”
“城外有什麼？”錢同手裡拿著一個本子仔細記錄著。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只有神的領地才是最安全的。”老婦人面露虔誠，雙手合十。
“不過我可以給各位提一個建議，城門口的‘災厄’你們最好不要靠近，她很會說謊，但神悲憫仁慈，願意讓她一直生活這裡。”
老婦人褶皺的的臉上帶著狂熱，“讚美偉大的神，仁慈的神。”
“‘災厄’？那是什麼？”一個年輕女孩面露不解。
“各位客人不必擔憂，‘災厄’一向畏懼神，她不會隨意出來的。”
老婦人上前從從托盤裡取出一朵花，微微笑道:“各位客人想好了嗎？時間太晚的話城門口就要關閉了。”
那一隊的男女互相看看，紛紛點了點頭。
“我們決定進城，請問城內真的安全嗎？”
老婦人笑了笑，聲音聽起來比剛才更高興了，“沒有什麼地方比城內更安全了。”
許多人暗暗鬆下一口氣，在他們看來任何遊戲副本一般剛開始都是比較安全的，遊戲總會留有活路。
這個老婦人雖然看上去像個狂熱的信徒，但還算正常。
見眾人都點了點頭，老婦人伸出一雙乾枯的手開始為最前面的人發放鮮花。
拿到花的那隊男女率先進了城，只剩下鬱燃站在在原地不動。
錢同轉過身來，看向縮在牆角的少女，背對著眾人，扶著牆身體似乎搖搖欲墜。
“你沒事吧？”
他剛想上去看看情況，就被身旁的年輕女人拉住了胳膊。
“你管她幹什麼，我們先進城找找線索去。”
錢同有些猶豫，但還是和眾人離開了。
腳步聲漸遠，鬱燃慢慢直起腰。
一隻乾枯似樹皮的手伸到她眼前。
“客人，你的花。”
老婦人機械地說著，正準備將花遞出去。
“你的謊言也是被默許的嗎？”
鬱燃冷不丁開口，老婦人有些僵硬地抬起頭，然後面上浮現出不解。
眼前的少女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神色冷淡的接過了花。
“客人，天色不早了，早些進城休息吧。”
老婦人的面上又浮現出微笑，她語氣懇切，看起來是十分善意的提醒。
鬱燃看也不看她，扯下衣服的一截衣角將那朵花包好揣進口袋裡。
“完成了你的任務就走吧，不用管我。”
老婦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客人我之前提醒過了，不要相信‘災厄’說的任何話。”
“那我再說一遍，你可以走了，你最好去看看前面那幾個人去哪了，在我這裡你沒機會。”
鬱燃臉色蒼白地靠在城口的一處牆角，看起來十分無力。
老婦人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離開的時候腿腳麻利了許多，聲音飄忽，“那客人您記得早點進城。”
鬱燃將手指交疊在腦後，閉眼思考著。
太奇怪了，這裡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這個副本的第一個npc就開始說謊了嗎？
或者說是……半真半假。
如果是“音樂之城”，為什麼沒有任何音樂傳來，還供奉著一個奇怪的神。
干擾人思維的香氣，這是多想讓他們都迷失這裡啊。
進去的話一定會受到影響，但城外也不能久留。
鬱燃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她伸出手敲了敲身旁的牆壁。
牆壁是空心的，牆角下有一個洞，被雜草掩蓋著。
她蹲下身撥開下面的雜草，牆壁上是一幅斑駁的畫。
上面只有幾個泥巴小人，看上去很潦草。
鬱燃挪開自已的身體，之所以一直站在這裡，一是為了讓那些香味儘可能減少對自已的干擾，而是想見見這個所謂的“災厄”。
“怎麼，不想出來嗎？”
鬱燃從揹包裡取出一罐糖，放了幾顆在洞口，“我很有誠意的。”
一隻髒兮兮的小手很快伸出，把糖抓了進去。
牆內響起窸窸窣窣和和牙齒咀嚼的聲音。
鬱燃靜靜在旁邊等著，過了很久，洞裡爬出來一個穿著破洞灰色裙子的小女孩。
她的身上沾滿了深褐色的泥巴，看不清原本的面容，頭髮不知道多久沒清洗打理過了，粘在一塊像團雜草。
只有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好奇的小動物。
“我還有糖，想吃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我不是在賄賂你，我們在交換啊，你回答我三個簡單的小問題，這些糖就是你的了。”
鬱燃將那罐糖拿在手上晃了晃。
小女孩面帶猶豫地指了指自已的喉嚨， 發出嗬嗬的聲音。
“沒關係，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
她蹲下身，取出手帕擦了擦小女孩的臉。
“第一個問題，城內有神嗎？”
小女孩搖了搖頭。
“第二個問題，你是被驅逐出來的對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神在……”
鬱燃沒有再說了，因為她看見了小女孩驚恐的眼神。
“我明白了。”她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這些都是你的，不過一天只能吃兩顆。”
“我下次還會來的，你還會在這裡嗎？”
小女孩只是低下頭，沉默地剝著糖紙。
鬱燃看向遠處快要落山的夕陽，正準備離開，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小女孩指了指自已，又指了指城內。
“你的意思是，你也會到城裡去。”
小女孩點了點頭，張開乾裂的嘴唇動了幾下。
鬱燃看懂了，那兩個字是“交換”。
她附在小女孩的耳邊，輕輕開口，“我同意交換。”
話音剛落，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她說不了話了。
小女孩伸手抱住她，“姐姐，你要不要聽我講故事？聽完故事之後需要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她發出的聲音低沉，不像是小孩子的聲音。
鬱燃點了點頭，暫時失去聲音在她意料之中。
“這裡是音樂之城，每個人都無比喜愛音樂，他們生來就是天生的音樂家，音樂之神摩爾多瓦是護佑我們的神，在所有人看來，祂的一切都是偉大的。”
“這裡曾經是所有人的樂園，但黑暗降臨，這裡不再有歡聲笑語，充滿了痛苦的哀嚎，姐姐你聽到了嗎？”
小女孩捂住腦袋，神情痛苦。
“我一生下來就是個說謊者，神厭惡我，但祂不得不留下我，姐姐你很聰明，應該明白是為什麼了吧。”
鬱燃微微點頭，伸出手擦去小女孩眼角的淚。
“所以姐姐，後面就不要再相信我了哦。”
小女孩垂下頭，神情恍惚。
鬱燃摸了摸自已喉嚨，那股堵塞的感覺消失了。
但自已的嗅覺消失了，想必這就是那小小的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