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目的好處就是溝多。在溝底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找到一條羊腸小道。順著羊腸小道，可以到任何一個溝岔。在溝岔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找到藏身之地。而且，還可以爬到高處，隨時觀察遠處的動向。趙子健從小就在這些溝裡繞來繞去，溝裡的情況他再熟悉不過。他帶著高峻把隊伍領到離縱目不遠的溝彎，那裡有幾面土窯洞，以前住過人。後來住在這裡的人家搬到原上，這幾面窯洞就空著。離窯洞不遠處，有一眼泉水，無比清澈。他們便住進這幾個窯洞，等 待著訊息和時機，隨時準備打回白水城。這裡離公路不遠，可以看到公路上的一切動靜。

趙子健隨高峻撤出白水回到縱目溝以後，雖說離家很近，總是沒有去見家人。不是他不想見家人，而是他這個時候回去給家人什麼都幫不上，最主要的是，他害怕回去之後，家裡的情況會讓他再也無法走出。所以，現在根本不是回家的時候，這使得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呼嘯的西北風鬼哭狼嚎地颳了整整三天三夜。風聲一陣緊似一陣，像哭聲，又像老人呻吟聲。天氣異常寒冷。他想，這麼寒冷天把人能凍死。父親年齡大了， 腿腳不靈便，肯定連燒炕的柴火都沒有，家裡一定不暖和。以前，自已在家的時候，從夏天就開始積攢柴火，一直到天氣寒冷時，院子裡和門前就有至少兩三個柴垛子。到了冬天，把炕燒熱，一家人坐在暖和的熱炕上，即使吃不飽，也不至於挨凍。而現在，他不在家，父母一定飢寒交迫。想到這裡，他感覺眼睛溼溼的，心口像堵著什麼。他盡力沒有讓眼淚掉下，他嚥著口水，似乎要把眼淚嚥進肚裡。於是，趙子健拿了一把砍刀，獨自去了山峁，砍了幾捆柴禾，扔在荒野，然後回來，把穆娃叫到一邊，叫他把這些柴火送給家裡。並叮囑，“你從這個坡上去，進了村，就在村東口，坐南朝北的第一家，別說是我，你只管把柴火放下就走。”

“知道了，以後就讓我砍吧。”穆娃說。

“不用，這是我的責任。”趙子健果斷地說。

這天，趙子健又一個人走出去。他上到一個山峁上正在砍柴，一抬頭看見洛河南邊偏西的方向大火熊熊。根據方位判斷應該是白水城，這些狗賊，會把哪裡燒掉？他得立刻回營報告高司令，他想。高司令憂心忡忡，在窯裡走來走去。派出的人沒有音訊，耿直那邊也不見迴音。“也不知道耿直在西安的情況如何。”他

長嘆一口氣。

“報告司令，我發現白水城的方向燃起了大火，會不會是他們放火燒了哪裡？”趙子健回到營部，對高峻說。

“這個陳賊！我高某打不倒你誓不罷休。”高峻咬著牙說，“耿直一定在西安起義，到底如何，也沒個音訊。不行，我們不能坐等。”

“乾脆，打到西安，和耿直一起滅掉陳賊。”趙子健說。

“今天整理行裝，明天出發，向西安進軍。”高峻堅決回道。

正說話的時候，看見一個人騎著馬從對面的半山路上飛奔而下。高峻和趙子健走出去，站在路上等了一會，那人很快過來了。見到高峻和趙子健，就從衣服邊角扯開取出一封信件，交給高峻。高峻開啟一看，是耿直的。上面寫道：高兄，西安舉事失敗。我現在和郭堅、劉錫麟在周至成立靖國軍，決定再次討陳，望你能前來，我們一起作戰。

切切 耿直。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天近黃昏的時候，又颳起了大風。風聲一陣比一陣緊，聽得見山頂的枯樹被風吹的帶上了哨音，鬼哭狼嚎似的。軍營安扎在溝底的幾個土窯洞裡，幸好窯洞耐寒，而且，在窯洞的周圍到處都有幹樹枝，可以生火取暖，士兵們安然度過了這個寒冷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太陽一杆高的時候，派往白水城的探子回來了。他說，“報告高 司令，家裡被大火燒光了。”“什麼？哪個家裡？說清楚。”高峻急急地問。

“就是 ······，就是司令家裡，被火燒光了。”

趙春喜看天色不好，就早早地把炕燒熱，天麻麻黑的時候就把院子門關上了。進來時又用石頭擋住了雞窩門，當他做好了這一切事情時，這一天就算結束了。他走進屋裡，又關上了窯門，隨後上炕坐在了熱被窩。

“也不知哪路神仙顯靈了，派了這麼個娃給咱送了幾捆好柴火，也算是雪中送炭了。”趙春喜高興地說，“這個好娃，好娃！”

“唉！要是九娃在家就好了。”趙子健母親一邊說著，一邊把豆粒大的燈焰用針挑了一下，光線比原先亮了許多。

“這挨刀子的，也不知去了哪裡。唉！上次讓官府抓去，好歹知道他在哪。

這次一走杳無音訊，也不知是死是活。”趙春喜嘆了口氣， 一連咳嗽了幾聲。

“上次讓官府抓去，差點讓人家要了命，要不是峰五大人救了他，還不是早就見了閻王爺了？唉！但願他平平安安的。”趙子健的母親說著說著就哭了。

“哭什麼哭啊？好像兒子真的死了。”趙春喜不耐煩地看著趙子健母親。

“你就咒吧！你！” “行了，我不說了。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隊伍從縱目溝出發，向南挺進。 “我們直接去西安嗎？

”離三原不遠的時候，趙子健騎著馬問高峻。

“先到三原，然後，弄清情況，再做決定。”高峻在馬上回答。

部隊快到三原大程鎮時，高峻命令部隊停下，然後，派一人前去偵查。派出的人剛走，冷不丁的就從側面的岔路上開來一支隊伍，一看，正好就是王飛虎和李天佐，真是冤家路窄。

李天佐和王飛虎受陳樹藩的命令，在此阻攔牽制渭北的軍隊和耿直聯手，以切斷耿直的援兵，正好經過三原，一看是高峻，就命令部隊快速躲進一個小山背後， 自已藏在一塊大石後面，就大聲問，“這是要去西安嗎？別去了。耿直早已經離開西安了，敗的很慘，你這一去，不是以卵擊石嗎？”

“你這狗賊，無惡不作，你打到白水不說了，竟然燒了我的家，今天就和你算賬！”說著就開了槍。

李天佐一躲閃，避過了一槍，剎那間槍聲大作，李天佐邊打邊喊，“我好心給你說話，你卻不聽，我不想和你打。”

“別廢話，看槍。”高峻說著連續開槍。

李天佐躲在一塊大石後面，時不時地打上幾槍。

高峻和趙子健他們的部隊就在一個小山窪裡，聽到槍聲後，就急忙爬到頂部，趴在山上，露出頭頂。就這樣，一場大戰又開始了。

一開始，雙方激戰不分勝負。後來，李天佐和王飛虎佔了優勢。也許是連續幾天的行軍勞累，又加上地理位置的不利，或許是雙方兵力懸殊，這一仗高峻傷亡很大。高峻見勢不妙，急忙命令部隊“撤離”。

這時，曹世英正好在耀州，於是，高峻帶領部隊回到耀州和曹世英會合，重新整休。

就這樣，護國軍西安起義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