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天沒亮,小六摸黑進了軒的酒窖,剛藏好身,聽到軒的聲音傳來。
“如何?”
“主上,確實是相柳在收購草藥,雖然他沒有直接出面,但草藥最後全部運往山裡。”
“嗯。”
“我們沒能及時攔住藥材進山,但十幾個兄弟拼死重傷相柳,只是到清水鎮附近,找不到他了。”
“清水鎮?”
“山中奸細來信,回春堂的玟小六、趙清去過山裡,趙清還留了一個月,與洪江來往密切,而玟小六......”
“玟小六?”
“他曾親口說自已已經是相柳的人。”
“嗯。”
“小的告退。”
酒窖的門關上,黑暗裡靜悄悄,小六的心跳聲越來越大。
小六知道軒一定背景不凡,但與相柳為敵,難道他是軒轅的勢力?這次被攪入其中,看來是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小六越想越心虛,開了一罈酒,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
......
心慌慌躲了兩日,小六趁著夜色,逃回回春堂。
剛進廚房,就看到一人一鳥,正開心吃著烤雞。
“毛球,這個炭烤烏雞一定要烤到滋滋冒油的時候,才撒上這個特製辣椒料......”
嘰嘰...喳喳...
“話說把你烤了會不會也這麼香!”趙清狂笑著,嘴邊全是辣油。
嘰喳喳...
毛球小眼睛擠在一起,兇了一眼趙清,又瞥見衝進屋的小六,趕忙叼起一根雞翅,先佔為已有。
“烤雞!”小六眼睛冒光,心想回來的真是時候。
“六哥!”
小六塞了滿嘴的雞肉,恨不得骨頭都吞掉,顧不得回應。
直到吃個半飽,看到一臉嫌棄的毛球,小六又慌了起來。
“相柳,他...”
嘰嘰喳喳...
毛球碎了幾句嘴,大拽拽飛出窗外。
“相柳沒來,就它,自已來的。”趙清又給小六烤了只雞。
“死鳥,早晚把它烤了吃。”
......
早秋,一年中最舒適的時候,小六卻關在屋裡研製毒藥。
自從知道毒藥都進了相柳的肚子,小六一心把毒藥往難吃了做。
某天夜裡驚醒,軒在酒窖說的話,一直在小六耳邊迴響,他意識到軒已經把自已和相柳繫結在一起,說不定哪天就對自已下手。
當下,只能先抱緊相柳大腿,小六又一心把毒藥往好吃了做。
毛球飛進飛出,每次都先吃一波烤肉再拿毒藥,對待小六的態度也不再傲慢。
......
這天,微風不燥。
老木卻很暴躁,衝進院子,拽著小六就跑。
十七放下手裡的活,趕忙跟了上去。
趙清杵著掃帚,回想半天,“抓姦!?”
果然,到了傍晚,小六拎著串子,遠遠就聽到打罵聲。
串子大聲哭嚎著,小六連踢帶踹,把串子打到老木面前,老木心疼,本來一肚子氣,可小六已經收拾了串子,也不好再說什麼。
“想辦法贖人吧!贖了之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麻子有的,也別給串子缺了。”
對於桑甜兒,趙清喜歡且惋惜。
串子並不是個好選擇,桑甜兒卻拿一輩子來賭,若不是小六傳授醫術,讓她真正在回春堂有了立足之地,大機率會一直隱忍、謙讓、委曲求全。
接下來的幾天,老木、小六、串子都在為桑甜兒贖身焦頭爛額,老鴇漫天要價,贖金都夠麻子娶十個春桃了。
小六抓著頭,深思熟慮三天後,放棄尋找相柳幫忙的原計劃,軒已經懷疑,若這個時候再和相柳有來往,只怕更是說不清。
他讓老木做了些下酒菜,請軒喝酒。
軒一如既往,面帶微笑,提酒而來,只是這次,小六隻覺得這個笑容深如寒潭。
小六諂媚叫著軒哥,又擺出一副大家長的無奈,請軒幫忙通融。
一罈酒只喝了一半,軒就起身告辭,小六也不挽留,兩人都各懷心思。
院子角落裡,趙清安靜聽著,她特別希望桑甜兒能有另一個更好的結局。
第二日,老木一個人從花樓回來,串子一臉呆滯,“老鴇還不放人?不鬆口?”
老木搖搖頭,“桑甜兒已經走了,自已贖身走了。”
串子面如土色,“她不是願意嗎?”
“六哥!”串子聲音顫抖。
小六雙臂環胸,“閉嘴!”
“她答應過你,她願意和我睡一輩子。”串子眼眶發紅。
“你也算是第一次被女人騙,很好,當個教訓。”
小六說完,徑直離開。
......
前一晚,花樓後巷。
夜風嗖嗖,桑甜兒裹著薄薄紗衣,對著來人,淡淡笑著。
“我不信你能看上串子。”趙清開門見山。
桑甜兒頓了頓,“十二年的娼妓生涯,我的心又冷又硬,即使現在我仍舊不相信串子會真的不嫌棄我,會真的願意和我一輩子,可我想試試。”
“你願意拿一輩子來賭?”
桑甜兒低著頭,聲音幽幽,“我真的想有個男人能把我變回十二年前的我,讓我的心柔軟,會落淚的同時也能暢快地笑。”
“為什麼要靠男人?”趙清靈魂發問。
桑甜兒看著趙清,不說話,她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不靠男人那靠什麼?
一陣沉默後,桑甜兒期待地看著趙清。
“女人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就是哪,落到肥處迎風長,落到瘦處苦一生。你認同嗎?”趙清問道。
桑甜兒猶豫地點點頭。
“這話簡直就是放屁,完全就是讓我們女人認命的一種說辭。什麼狗屁菜籽命!命運是在我們自已手上,這次你的機遇不是嫁給串子,而是逃出娼妓館,去過真正屬於你的人生。”
趙清有些激動,繼續說著,“不是給了你一筆錢嗎?”
桑甜兒趕忙點頭,“嗯,給了我足夠多的錢,還給了我兩個選擇,自已交贖金離開娼妓館,或者嫁給串子。”
“你的人生肯定是你自已選,不管是離開還是嫁給串子,剛才有點激動,別見怪。”
說完,趙清轉頭離開。
桑甜兒一路跟隨,並不說話,快到回春堂門口,趙清回頭,“我們不做隨風的菜籽,我們做自已的風。不把希望放在別人身上,更不隨便拿一生去賭。再見,桑甜兒。希望你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更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