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已經真相大白。
溫沅沅以謀害皇嗣的罪名,被剝奪封號,貶到浣衣局為奴。
直到上陽宮被封的那日,她依然眼巴巴的等著孝賢太后會來救她。
殊不知,從東窗事發那夜起,孝賢太后就已經放棄她了。
天氣轉涼,秋風捲起地上的落葉。
溫清清看著她一步一回頭,望向上陽宮,內心湧起無限的悲涼。
她終於懂了,為何蕭濟鸞得知孝賢太后是幕後主謀的那晚,抱著她的那種無力和愧疚。
親人,本應該是最後的港灣。
雖然她對這個所謂的妹妹,沒有絲毫感情。
可這個蠢女人畢竟是原主的親妹妹。
這種被親人背叛、陷害的感覺,太難過。
她不想蕭濟鸞這麼難過下去,她決定向孝賢太后求和。
並非屈服,也並非是聖母白蓮花。
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心愛的男子,陷入悲傷和糾結。
溫清清起了個大早,與眾妃嬪一起向孝賢太后請安。
“皇貴妃大義滅親,毫不念及姐妹情誼,手起刀落,哀家自愧不如,還真是小瞧了你。”
“不知你父親在天有靈,看到你們姐妹二人鬧到如今的境地,會有何感想?”
“有了身孕,還這樣裝神弄鬼,殺伐果斷,真是不為腹中孩兒積德。”
.........
我忍,我忍,我再忍......
孝賢太后句句話裡帶刺,溫清清想起蕭濟鸞淚流滿面的樣子,全都忍了下來。
請安結束,溫清清突然有種刑滿釋放的感覺。
請安,四捨五入,約等於坐牢。
晨昏定請,一天兩次,一次至少半個時辰起。
還不如,一刀宰了她,給她個痛快。
————
太微宮內,咳嗽聲此起彼伏。
芸嬤嬤與高公公守在殿外,臉上愁雲密佈。
這段時日以來,陛下的身子肉眼可見的壞了下去。
昨日夜晚起風,陛下受了涼氣,開始吐血不止。
早上強撐著身子去上朝,今天更是一整天滴水未進。
傍晚本來在與工部和戶部商議賑災之事,突然倒地,昏迷不醒。
“我去給陛下喂一些米湯,高公公,你且守在此處,萬不可讓皇貴妃進來。”
“陛下最不願意讓皇貴妃知道自己的病,費盡心思瞞到現在。”
芸嬤嬤長嘆一口氣,碗裡的米湯清可見底,能喝一點是一點吧。
寢殿裡被圍得密不透風,男人的手無力的搭在床沿上,胸前的血漬染紅了裡衣。
“陛下,喝一口米湯,一整天不吃不喝怎麼行?”
芸嬤嬤看在眼裡,心疼得直抹淚。
她看著這個男人從咿呀學語,蹣跚學步,一點點長大,早已將他視為自己的至親。
“陛下,老奴伺候您喝點米湯,再換身乾淨衣衫……不要緊的,太醫院醫生們各個身懷絕技……”
芸嬤嬤自己也說不下去了,陛下才二十多歲,正值壯年,卻是如此這般模樣。
“痛,芸娘,朕好痛……”
“別告訴清兒,也別……別讓她闖進來看到朕這個樣子……”
氣若游絲的聲音似有似無,芸嬤嬤要很費力才能聽清。
“放肆!本宮是皇后,看哪個不怕死的敢攔著本宮?!”
看樣子,又是皇后蘇櫻雪在闖宮。
她這樣為難太微宮的宮人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芸嬤嬤就算再不情願,礙於皇后娘娘這個身份,也只能忍氣吞聲。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滾開,本宮是來找陛下的!”
“請皇后娘娘明鑑,陛下已經歇息了。”
與往日不同,今晚皇后娘娘似乎有備而來。
她手中提著食盒,看樣子是一定要闖進去,見到陛下。
“皇后娘娘聽老奴一句勸,陛下這兩天身子不痛快,已經交代過老奴,想好生歇著,誰也不見。”
太微宮的宮人們聽到芸嬤嬤這句話,心領神會的攔在門口,很是默契。
“誰也不見?那哀家呢?”
“大膽,誰給你們這幫狗奴才的膽子攔著皇后娘娘?!”
孝賢太后的鳳輦穩穩當當的停在太微宮門口,眾人磕頭行禮。
“哀家想見皇兒,芸嬤嬤是讓見還是不讓見?”
“太后娘娘言重了,老奴失言 罪該萬死。”
芸嬤嬤心中有一百個不情願,也只能磕頭賠罪。
她能攔得住皇后,因為皇后與陛下是夫妻,還要顧及陛下的寵愛,在陛下心中的形象。
可她攔不住太后。
本朝以孝治國,陛下是仁德之君。就算在前朝,陛下也要仰仗孝賢太后的母家。
“哀家倒是要看看誰敢攔你?誰敢攔哀家?”
孝賢太后牽著皇后娘娘的手,大搖大擺的走進寢殿內,連同皇后娘娘手中的食盒。
“皇后娘娘”,芸嬤嬤低著頭,哀求道:“陛下這次病得不輕,不思飲食,老奴懇請皇后娘娘不要強迫陛下吃東西。”
她不知道皇后娘娘的食盒裡裝的是什麼,只希望這眼前的這兩個女人,能對陛下好一點,仁慈一點。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孝賢太后便從寢殿裡出來了,皇后娘娘卻沒有跟著出來。
芸嬤嬤有種不祥的預感,右眼皮狂跳不止,哆嗦著問道:“皇后娘娘怎麼沒同太后娘娘一起出來?”
“這不是你一個人下人該管的事!”
“傳哀家口諭,今晚,任何人不準進陛下的寢殿。違者,誅!”
孝賢太后留下這句話,坐上鳳輦,揚長而去。
寢殿內死一般寂靜。
芸娘與高公公趴在門上,也聽不到裡面的任何一點聲響。
瓷器摔在地上,緊接著是劇烈的咳喘,芸嬤嬤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陛下,臣妾來好好服侍您……”
“啊……陛下,要……臣妾還要……”
女人的浪叫一聲高過一聲,不堪入耳。
芸嬤嬤與高公公面紅耳赤,也不好在門外聽下去。
皇帝與皇后行房,天經地義。
哪裡輪得著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來反對?
二人蹲坐在太微宮前,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芸嬤嬤!”
“高公公!”
二人異口同聲。
“你先說”,高公公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有沒有覺得十分反常?高公公,往日,陛下召皇貴妃侍寢,雖然也常常瘋鬧到很晚,可既有皇貴妃的聲音,也有陛下的嬉鬧聲。”
“對,芸嬤嬤想到的也是咱家要說的,為何陛下這麼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反而是皇后娘娘,鬧出這麼大動靜來?”
不愧是伺候了陛下這麼多年的老人,心有靈犀。
“就好像.......就好像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