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的街頭,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步履蹣跚,身上單薄的馬褂被風輕輕一吹好像都能散落開來。她灰頭土臉,頭髮凌亂的披在肩頭,上面佈滿灰塵還混合著些油脂,成了蒼蠅蚊蟲最愛的場所。她找了個石頭,癱軟地坐在上面,眼神呆滯,靜靜看著面前奢華的酒樓。
“這小丫頭,來這已經一個月了吧。看她挺小的,怎麼就流落街頭了。”一旁的路人感嘆道。
“烽火連天,戰亂不斷,伏屍千里,餓殍滿地。咱們自己能活著就不錯了,哪還有心思去管別人。”另一位見怪不怪,瞥了一眼後就匆匆離開。
這個時代,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
女孩肚子咕咕作響,她就靜靜地坐在那,不知在想些什麼,一雙大眼裡微光流動,她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吃飯了。來到天啟的這一個月,她靠撿拾垃圾充飢,為了一口吃食,和野貓打過架,和野狗爭過糧。但是最近隨著戰亂,流民越來越多,身體單薄的她根本搶不到食物,聽人們私下議論好像說官府也自身難保,連賑災救濟的米粥也發不出來,現在的她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倒下,成為一具沒人過問的屍體。
“你叫什麼名字?”突然一位身材臃腫、穿金戴銀的婦女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打量著她。
女孩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名字也沒有的野種?”女人俯下身來,粗暴地捏起女孩的下巴,替她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底子還不錯,跟我走吧,你可以叫我三姨。”
“會有吃的嗎?”女孩沒有反抗,輕聲問道。
“只要聽我的,山珍海味就沒有你吃不到的。”
“我只要饅頭就好了,和著水,能頂好久。”女孩低下頭,怯生生地說。山珍海味她當然也想,但她不敢奢求太多,生怕面前的女人一個不高興反悔。
“哼,野種就是野種。”三姨沒再多言,牽起她的手,往街道深處走去。
女孩渾渾噩噩,茫然地跟著不知走了多久,一陣濃厚的胭脂水粉氣味傳來,她的眼中頓時有了神采,這是她聞到過最香的味道了。順著氣味看去,一棟富麗堂皇的建築出現在視野之內,屋簷上雕樑畫棟,連柱子也有精妙絕倫的彩繪,在金色牌匾上龍飛鳳舞三個大字:醉鄉樓。隔著好遠都可以聽到其中歡聲笑語,鶯啼般動人的聲音像細浪一樣綿綿不絕,許多女人攙扶著醉酒的男人搖晃前行。當然也順手從男人的錢袋子裡“取”了些金豆子作為“酬勞”,繼續笑容滿面。
“這就是我們要到的地方嗎?”
“是啊,小野種,能不能翻身就看你能學多少了。”三姨目光陰翳,笑道。
進了醉鄉樓,三姨很快便安排人給女孩洗了個澡。如果不是門外催促,她真想在裡面多洗一會。女孩將腦袋靠在浴桶的邊緣,貪婪地享受這片刻的愜意,畢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了。溫熱的水流從身上滑過,熱氣像泥鰍一樣鑽入四肢百骸,僵硬半死的關節也彷彿活了過來。
無錯書吧“嗯~身體比例不錯,經過一番精心雕琢也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看著面前洗漱完畢煥然一新的女孩,三姨露出滿意的笑容。眼神上下掃量,心花怒放。
因為戰亂,人們的內心整日憂心忡忡,身居高位的官員們更是壓力傍身,在這樣陰沉的氛圍之下,人們內心的陰暗總會不自覺地偷溜出來。久而久之,有的官員便誕生了特殊的癖好。像這樣一個漂亮的美人胚子,花上一週時間稍加引導,一定可以賣得極高的價錢。之後便進行各樣的學習,長大了或許可以成為頭牌,保證十幾年的榮華富貴根本不是問題。
想到這三姨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在她眼裡女孩已然成為一棵搖錢樹。
一週後,女孩身處閨房,獨自坐在床頭。房間按照那位大人的要求張燈結綵,像極了男女新婚時的洞房,充滿曖昧的氣息。她身穿秀禾,臉上畫上了精緻的妝容,鮮紅欲滴的紅唇讓她的清純渲染了一絲嫵媚。女孩知道,今晚就是她“開苞”之時。醉鄉樓的女人把第一次叫做“開苞”,寓意像花骨朵一樣,打破束縛,成為真正的嬌豔鮮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在三姨和護衛的簇擁下推門而入,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把女孩嚇得一驚,她連忙坐直了身子,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努力呼吸想要平復砰砰亂跳的心臟。
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是真當事情來臨時還是會忍不住全身發抖。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慄,拼命地想要逃離,她也想邁開雙腿,衝出這扇門,不管去哪,能不在這就好。但是想到屋外的寒風飛雪,戰火連天,雙腿又像灌滿鉛塊一樣難以挪動一分。是啊,自己又能去哪?在這亂世,能夠保全性命就已經感恩戴德了,其他的又算什麼?
想到這,她緩緩閉上雙眼嗎,接下來發生的事她也不知是如何挺過來的,只記得仿若噩夢一般。
“唔”司晨汐緩緩睜開了眼睛,可能是泡澡太舒服了,她竟然靠著浴桶邊緣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都過了十四年,怎麼還會夢到之前的事。”她無奈笑笑,看著屋頂的房梁呆呆愣神。
那天夜晚,趁著熟睡時她用從男人手上取下的扳指,在乾淨利索切開他的氣管之後跳窗逃跑。三姨知道後非常生氣,派出醉鄉樓全部的下人尋找她的身影。她記得夜裡漆黑一片,連月光都隱沒了起來。但硬是被高舉的火把照耀,明亮如白晝。
她拼命躲藏,周邊人影晃動,似魔鬼似餓狼一般緊追不放。很快她便被人發現了蹤跡,身上頭上也結結實實捱了好幾棍。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甩開追蹤的人,扎進一個衚衕,倒頭栽在地上,鮮血汩汩湧出,模糊了她的視野。在奄奄一息陷入昏迷時,她看見了樊昊那高大而挺拔的身影……
“時間可真快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麼久。”司晨汐感嘆道,臉上的陰霾一閃而過。
“泡得真舒服,也該休息了。”她站起身來,準備擦乾身上的水漬,卻突然發現,浴室之中的水汽不知為何變得分外濃厚,連一旁的衣架看著都模糊不清。
“樊昊……”她試著輕聲呼喊了下。
話音未落,只聽到“嗖”的一聲,從水汽深處一道寒光向著她的咽喉直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