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那不是你家若若嗎?”
千秋鑑。
柳如玉倚在闌干前,她眉眼一怔,眼神輕閃,若若這孩子。
“娘,我跟你說,今天城門前,郡主......“
“如玉,我可跟你說,我家奴僕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閒話,說是,”
柳如玉眉眼倏然冷下來,她不悅抬起頭,看向身側捂著錦帕掩嘴嘲笑的閨中密友。
“哎呀,如玉,我就跟你隨便說說,你可別不高興,”
“就是,”
柳如玉輕瞥了眼身後緩緩走過來的另一位手帕交,她皺了皺眉,低下了眉眼。
“柳姐姐,不是我說,你那夫君迎你進門多年,思轍都這般大了,姐姐你可還是妾室,”
手帕交握上柳如玉的手,輕輕拍打,她垂眸望向低頭不語的柳如玉,朱唇輕啟,話語柔弱。
“姐姐,你可是國公府嫡女啊!”
雅間內,一眾高門夫人都圍了上來,輕笑著開口勸誡,這些話平日裡她們可不敢當面說,夫人們互相對視一眼,眼裡譏諷不謀而合,紛紛開口往人心裡剜肉,呵呵,現下整個京都誰人不知郡主厭極了范家。
“別說了!”
柳如玉絞了絞錦帕,她倏然抬起頭,柳眉緊緊蹙著,她大眼瞪圓掃向一眾閨蜜,好好出來透心,說些什麼東西,煩透了。
“哎呀呀,你們扯這些做什麼,”
諸夫人中走出來個打圓場的,她輕笑一聲,拾起柳如玉的手,扯開了話題。
“思轍這孩子真是越長越聰慧,”
她拉著柳如玉的手,踱步到闌干前,輕笑著誇讚思轍人中龍鳳。
柳如玉眉眼舒緩,探著頭張望著千秋鑑,她面上浮起笑,這可是他家思轍日日盯著建造起來的高樓啊,瞧瞧這設計,多少巧妙,這佈局,多麼清雅。
夫人噙著笑,她不經意回眸看向身後一眾姐妹,眼神警告,這柳如玉不行,可宮裡還有一位娘娘。
“妹妹,我聽聞你與那范家小姐一向交好,”
另一雅間內。
梅家公子立在闌干前,輕紗垂落,少年輕瞥了眼樓下那襲青裙,淡淡開口。
身後,梅家小姐嫋嫋起身,她緩緩踱步至哥哥身側,少女淡淡看向下首一閃而過的身影,不急不緩徐徐出聲。
“哥哥交好公子,”
梅淺溪輕笑聲,看向身側一臉冷淡的少女,他挑了挑眉。
“妹妹也不願與誣陷公子的小人為友。”
梅小姐眼神輕閃,少女仰頭看向身側哥哥,那夜有惡徒強闖她閨房,觀其話語,似在尋公子。
“哥哥,可曾與公子提及那日牢獄中......“
“林公子,”
“你的傷可還好?”
街巷,兩道身影共執一柄傘,雨水濛濛在兩人衣襬外墜落,少女低著眉眼,她揣揣不安抬頭看向身側並肩的少年。
林珙眉眼淡然,少年薄唇輕啟,一句帶過。
“府醫瞧過了,有勞范小姐掛念。”
範若若攏了攏身上披著的白衫,竹葉清香縈繞在口鼻間,少女眼睫毛輕輕煽動,按下心尖的失落,公子他君子如玉,清冷明月。
“可曾查到何人所為?”
少女抬著眉眼看向身側朗月清風的少年,他衣衫單薄,外衫下的身形竟這般嬴瘦。
林珙眼皮輕輕顫動,他輕抬眼皮,垂眸落在身側探著頭滿眼關懷的少女,少年沉默了片刻,他輕輕搖了搖頭。
“不曾。”
範若若瞳孔驟然一縮,少女唇邊笑意凝固,她仰著頭怔怔看著少年神情自若轉過頭,他的眉眼淡然如常,少女捏了捏手指,指尖涼意浸透心扉。
那日城門前,他也是這般對著自己搖頭,護下她心中的父女、兄妹之情。
少女偷偷抬起眉眼,身畔人唇角含笑,眉眼淡然。
一如記憶中。
範若若垂下眼眸,心中的不安如同深淵瀰漫,胸口處莫名恐慌,父親,你可曾派殺手?
十里長街,終有盡頭。
朱門高牆,車馬盈門。
範府府前。
“哎呦,我說兩位祖宗你們去哪裡了?”
侯公公拿著拂塵在簷下踱步,他跺了跺腳,迎上近到眼前的這對相貌分外出挑的少年少女。
得勒。
兩個接旨的湊一起了。
也省得他再四處尋找。
千秋鑑。
林婉兒端坐在座椅上,她蹙著眉,方才侯公公帶著聖旨來尋兄長,一臉喜氣,可喜從何來?
她輕瞥了眼身側伺候的小櫻,少女低著聲音吩咐下去。
李承澤眼神輕閃,侯公公不去林府宣旨,反倒來了千秋鑑,是先去的林府,還是直接就奔千秋鑑來了?
他抬起眼眸看向身後的謝必安,後者會意當即快步退下。
葉靈兒握著拳頭,少女沉著張臉,陛下黑白不分,強逼公子認罪,現下來宣旨,又能有什麼好旨意!
司理理垂落眼眸,她淺淺飲了口茶,信鴿加急傳回了北齊,現下公子有難,若有莊先生出言相幫,天下悠悠眾口,頃刻間翻覆。
“林二公子,范小姐,”
侯公公眯了眯眼,笑得將人帶到簷下。
“接旨吧。”
林珙抿唇,少年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遮蓋了眼眸深處的薄怒。
“......范家有女範若若慧質蘭心,相貌姣好,正可配林家二子林珙,望兩人舉案齊眉,夫唱婦隨......”
簷下,少年眉眼一冷,他跪在地上,上首侯公公還在宣讀聖旨,他卻什麼都聽不見。腦海裡,來回響起慶帝賜婚,他與…範若若。
身旁,範若若跪在地上,少女低著眉眼,陛下賜下婚約,她下意識抬起眉眼看向身側並肩的少年。
少年抿著唇,他的眉眼清冷,無一絲歡喜。
範若若心尖一顫,少女緩緩垂下眉眼。
若是,沒有書信一事,是否能如願。
“兩位,接旨吧。”
範若若捏了捏指腹,父親,你應當沒有派人截殺公子吧。
上首侯公公噙著笑,他身子微微前傾,明黃聖旨遞向面前兩人。
他目光輕閃,這是兩個都不情願,侯公公輕瞥了眼面前低著眉眼的范家女,這位可是打眼的都能瞧出來,愛慕林二公子,這是怎麼了,竟不歡喜。
侯公公眉眼帶笑,他彎著身子,笑吟吟得將聖旨往前推了推。
“這聖旨怎麼不接啊?”
轉角處。
柳如玉掀著車簾,她探著身子望著府前的舉動,陛下賜婚是好事啊,那若若女兒家的心思,她一眼就瞧出來了,日日去那流晶河尋司理理,不就是提醒其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現下陛下賜婚,為何不接?
範思轍靠在車廂裡,遠遠得看了眼,他皺著眉小聲嘟囔了幾句。
柳如玉一怔,放下車簾,回頭瞪了瞪自家的傻小子,那私生子確實是有些本事,老爺這般看重,林家有怨也是自然,現下陛下賜婚,或許能一笑泯恩仇。
“本來就是,擱我我也不願意。”
範思轍抬頭看了眼瞎摻和的親孃,他低下頭癟著嘴玩起了髮髻上的玉帶。
“那現下怎麼辦啊,不接聖旨可是死罪!”
柳如玉睜著大眼,嫌棄得看了眼傻兒子,她一把掀起車簾,緊張得瞧著前方的硝煙。
不接聖旨是死罪。
範若若指尖微微動了動,少女緩緩伸出手。
眼裡突然出現的雪白衣袖,少女紅了眼,她怔怔回眸看向身側的少年,那人施施然接下了聖旨。
黯淡的眸子裡亮起了光,或許,他有一分願意。
林珙捧著聖旨,他輕抬眼皮,目光與範若若交匯,少年微微一笑。
侯公公輕瞥了眼身前的少年,他目光幽深,極快斂起了神色。
“接了!接了!”
馬車前,柳如玉目光瞬間亮了起來,她捏著錦帕,頭也不回,拍打著身後自滅威風的傻兒子,這下若若這孩子也能如願了。
老爺應當也不會再難為自家女婿了。
“什麼,真接了,那林哥豈不是真成我姐夫了?”
“什麼?賜婚?”
葉靈兒猛地一把拍打桌案,少女滿臉通紅,胸口起起伏伏,陛下賜婚範若若?
林婉兒抿嘴不語,少女沉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承澤嘲諷一笑,他淡淡呷茶,賜婚?還是結仇啊?萬里截殺,他不信沒有司南伯的手在裡面攪合。
司理理垂著眼眸,少女面色平靜,公子怕是不願意極了,慶帝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