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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屠龍

大秦加快了吞併六國的步伐。

首先倒下的,是施展“疲秦”之策的韓國。

鄭國渠非但沒有耗費秦國世代積攢的家底,反而串聯起關中水脈,灌溉出大片沃土。

這使得秦國國勢愈發雄厚,煉化山川化陣的過程也更加順遂。

嬴政奪回大權,在李斯等英才輔佐下,定下遠交近攻之策,籠絡燕齊,穩住魏楚,消滅韓趙。

終於,新鄭告破,七雄亡其一。

餘下的五個國家,在強大到極致的秦國面前,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尤其是與韓國同根同源,同為從晉國分裂出的趙、魏二國,深刻體會到唇亡齒寒的滋味。

自然,永遠有不識時務的,逆著潮流而行的頑固者。

這樣的人,成功了便是英雄,失敗了,也會名垂青史。

各國的肉食者們都很清楚,靠打仗很難戰勝那條兇狠威猛的黑龍。

趙國,經歷長平之戰的慘敗,國勢大損,後來邯鄲被困,幸有魏信陵君竊符來救,方才保住國本。

奈何庸碌者甚眾,似魏無忌那般的明白人只會被迫害,如今的趙國和魏國嘛,絕無抗衡大秦之力。

於是,廟堂碌碌,江湖救急。

趙國俠士長空,煉就武道三境,憑藉一杆銀槍,匹敵千軍,竟孤身闖入秦宮。

叮、叮、叮……

禁軍從城內四處匯聚,將刺客堵在兩道宮門之間,長戈長矛朝前揮舞、刺探,卻被槍尖挑斷。

大秦尚玄,就連鎧甲兵刃都是黑色,在那暗沉磚瓦映襯下,更顯肅殺。

長空彷彿不知疲倦,寒芒星射,在那墨色洪流中鑿出一道口子,徑直朝嬴政寢宮方向掠去。

“偌大咸陽宮,莫非無人能勝過那小小刺客嗎?”

秦宮一角,少年煉氣士爬上屋頂,望著長空旺盛到灼目的氣血,驚訝地問道。

“若是尋常武夫,哪怕蒙恬將軍那樣的名將,身處戰陣之內,亦有力竭之時。

今日的刺客卻不然,那是武道三境存在,亙古少有的奇才,加之身具武運,散仙都要避其鋒芒。

小徐福啊,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白衣青年摸了摸便宜徒孫的腦袋,笑著說道。

這二人,分別是鐵打的司天監監正餘籙(楊任),以及便宜徒弟吉立收的徒弟徐福。

當時,吉立出宮尋到那個孤兒時,福至心靈般起了個名字。

其師餘籙,諧音餘祿。

經歷兩代,餘前面加了個雙人,便成了徐字,祿有了,老師和自己都與天同壽,只缺個福。

故而,便給那孩子起名叫徐福。

不久前,李斯在七國文字的基礎上,相容幷包,創出了小篆雛形,新的“徐”字,恰在其列。

這或許是命中註定,壽於餘籙、吉立而言,已非稀罕事物,在無數凡俗生靈,尤其是帝王將相眼中,卻是夢寐以求。

“如此,形勢危在旦夕,師祖還不出手嗎?”

徐福看著那驟然潰散的陣勢,仰起頭來問道。

“貧道與王上有言在先,只管天上,不理人間。”

餘籙搖了搖頭,拎著徒孫丟下屋簷。

禁軍節節潰敗,長空氣勢如虹。

終於的終於,長空攥緊槍桿,來到嬴政寢宮前,仰望著道道石階,一槍挑飛身前的禁軍,猛地蹬地,鑿入宮殿。

轟。

宮門破碎。

長空環顧四周,卻見帷幕層層,輕薄透亮,隨風而動,又有油燈盞盞,時明時暗。

依稀間,瞧見一道筆直挺拔的影子,就在重重遮掩之後,安坐榻上。

長空的槍動了。

於是簾幕崩開,散作絲縷。

白芒筆直,斬滅燈火。

長空看見了那個男人,那個無數六國人想要殺死的男人。

這是他的寢宮,看見他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

他似乎並沒有驚慌之意。

莫非是誤判了形勢,以為刺客構不成威脅,為了維護秦國的尊嚴,強撐著坐在那兒?

長空疑惑,卻瞧見那個男人的眼神。

那是怎樣的眼神呢?

大概,夸父追逐太陽的時候,也就是那樣的堅定吧。

長空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更加疑惑了。

不過,一個真正刺客的殺心,卻是無法撼動的。

長空手中的槍,依舊筆直。

“你不懂。”

嬴政嘆了口氣,輕拍床榻,長劍似水,化光繞指。

揮劍。

於是槍斷,人亡。

長空死的那一刻,更加疑惑了。

這是身死的屠龍者的故事。

龍沒死,那麼會有更多的勇士前仆後繼。

不久後,秦宮再次闖入屠龍者,是一對眷侶,分別叫做作殘劍、飛雪。

這一次,那二人在朝會時闖入章臺宮,殘劍甚至距離嬴政只有十餘步。

不知為何,他放棄了。

殘劍調轉劍尖,朝宮外殺去。

飛雪不解,卻只能緊隨其後。

“你似乎明白了。”

嬴政坐在王座上,長劍懸掛腰間,隱而未發。

這日,殘劍、飛雪全身而退,成為秦國第一通緝要犯。

趙國覆滅前夕,秦國邊陲一亭長無名,獻殘劍首級、飛雪配劍於上。

秦宮自兩次刺殺之後,撤去宮中簾幕,文武大臣無功,需立百步外。

今日,亭長無名有大功,故而能夠近前,在王座前十步處坐下。

嬴政看見無名的那一刻,便猜到了一切。

真正的刺客,是掩蓋不住鋒芒的。

嬴政差宦官賜了酒水、桌案,饒有興致地盯著臺階下的那個藏劍之人。

哪怕無名刻意收斂了氣機,依舊沒逃出那位註定要成大業的帝王的眼眸。

嬴政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你有何能以殺殘劍?”

嬴政嘆了口氣,有些頹喪地靠在王座上。

無名聞言,殺心漸露。

宮內燈火微微搖曳。

“大王,微臣不才,煉就一劍。”

無名放下酒盞,仰頭答道。

“究竟是什麼樣的劍,能勝過殘劍?”

嬴政雙眼微眯,上身前傾,不慎碰掉案上的一卷竹簡,那是某個臣子的奏摺。

劍光綻開。

無名身隨劍動,化作筆直線條。

嬴政不慌不忙,撿起竹簡。

劍光停滯。

無名立在王座前,竟在關鍵時刻收手。

“你明白了?”

嬴政拆開奏摺,氣定神閒地處理起政務,甚至沒抬頭看那刺客一眼。

無名轉身,出宮棄劍,自戕於亂箭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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