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涼十五道,劍南道共十州。
雲州在劍南道西南方向,治下十餘縣。
清豐縣在雲州西南邊陲,所以陳平生他們要從北門出城,再往東北方向去。
出城的路上,百姓們歡呼著送別他們,有的提著裝滿瓜果的籃子,有的抱著酒罈,更有些姑娘們大膽示愛……
他們行到城門處的時候,幾乎被百姓們圍住。
陳平生喝了幾海碗酒水,連帶著冉景厚他們那些巡查使者都被灌了不少酒水。
看著臉上洋溢著笑容的百姓們,冉景厚跟那些巡查使者們也頗受觸動。
在城門處流連片刻,朱新莊過來了。
陳平生朝這個有些憨厚的漢子點了點頭,他知道朱新莊一定會來,他果然來了。
“咱們走吧,老朱。”
老朱笑道:“再等一會兒,老佟也馬上來了。”
陳平生笑了起來,他以為佟昭文不會去的。
去雲州,一切順利自然是極好,但凡出點意外,他們就要把命丟在那裡了!
他的心情變得好了許多。
兄弟當如此,男兒當如此!
沒等多久,就看到臉色有些蒼白的佟昭文拍馬過來。
他朝陳平生笑了笑:“老大,我來了。”
陳平生微微皺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佟昭文搖了搖頭:“無礙的。”
朱新莊在一旁插嘴道:“昨晚老佟回家把他老婆的舌頭給拔了……”
佟昭文笑了笑,笑得有些難看。
陳平生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馬背上的褡褳裡被裝了許多東西,瓜果,裝滿了美酒的水袋,乾糧,更有一些女子的貼身衣物……
他們從心裡感謝陳平生,因為是他讓清豐縣附近幾乎已無妖患。
出了城門之後,仍有不少百姓出城相送。
馬匹行至數百米,回頭仍能看到駐足在城門處的百姓們,他們不停地揮著手。
……
古道秋風快馬,漫漫煙塵如畫。
他們騎的都是些普通的快馬,速度並不是很快,一整天的時間也就將將行了兩百里多一點。
一整天時間幾乎都是吃些百姓們給的乾糧,也沒有休息過。
此刻天色漸晚,夕陽染紅天邊,他們準備停下來休整一夜。
朱新莊看著官道旁的一處平地,拍馬來到陳平生身旁:“老大,要不然就在這兒對付一晚吧。”
“要去前面的康樂縣,還有一百多里。”
陳平生點了點頭:“那就在這兒休息吧。”
他翻身下馬,冉景厚他們也立刻翻身下馬。
雖說此地冉景厚試百戶的職位最高,但是這些人都不約而同的聽著陳平生的話,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做事。
陳平生看向冉景厚他們:“你們帶的不是有帳篷嗎,晚上可以睡帳篷裡。”
冉景厚點了點頭,那些巡查使者們已經開始忙活起來。
搭帳篷不是個簡單的活兒,但是對於這些後天境界的巡查使者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沒過多久,五六頂帳篷就已經搭了起來,篝火也燃燒了起來。
有些閒不住的,還去周邊轉了轉。
看到他們手裡的野雞野兔之時,這些漢子們臉上露出最純真的笑容。
離開了清豐縣以後,冉景厚跟那些校尉的表情都輕鬆了許多。
只要一切按照計劃來,那就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陳平生如今的境界已然不懼寒暑,所以並沒有湊到篝火前。
對於野雞野兔,他也沒有什麼食慾。
他覺得自己有些累。
他現在好像明白了那句話: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過於執著的感情難以長久,喜歡譚珠那樣的人註定要被氣的活不長。
一個人過於聰明,勞神累心,太累!
陳平生現在就感覺自己很累,很累。
他不覺得自己有多聰明,但是這樣的他想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可能性,所以他更累了。
陳平生坐到了一片還沒有生露的草地上,草地依舊翠綠,畢竟現在是初秋。
他呆呆的看著夕陽西下,看著夜幕漸漸籠罩大地。
過了一會兒,冉景厚過來了,他坐在了陳平生的身旁。
冉景厚手上抓著兩隻烤熟的野雞腿,將其中一隻遞給了陳平生。
陳平生笑了笑,隨後接了過來。
啃了一口,味道一般,僅僅是有些鹽味。
“要是有酒就好了。”
冉景厚笑著拍了拍腰間的儲物袋,隨後一壺酒出現在他手上。
陳平生又是一臉羨慕:“儲物袋啊,真方便……”
冉景厚愣了一下:“你沒有儲物袋?”
陳平生笑著搖了搖頭:“我若是有了,哪裡還用得著這麼羨慕你?”
冉景厚笑了笑:“那康長榮他們的儲物袋,你怎麼不留一個?”
陳平生搖了搖頭:“那些東西都是證據,我若是留下來,難免被有心人做文章。”
儲物袋也好,他們的寶器也好,若說陳平生沒有一絲貪念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這種東西,他不能拿,也不敢拿!
冉景厚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不過以你的身家,買只儲物袋已經不算什麼了。”
陳平生笑了笑:“是啊。”
“所以,我準備進城之後,就先去買一隻儲物袋,然後再去兌換寶器。”
寶器是能最快提升他實力的東西。
或者現在站在他面前幾名先天妖魔,站著不動讓他砍了。
冉景厚嘆了口氣:“在清豐縣這種小地方攢這麼多貢獻點,陳總旗,讓人佩服!”
陳平生笑了笑:“有什麼好佩服的,你拿命去拼也是一樣的!”
冉景厚看著他:“你確實跟我們不一樣。”
陳平生點頭:“是啊,我們一直在拼命,跟你們當然不一樣。”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想活的好一些罷了。”
冉景厚笑著搖了搖頭:“怪不得你敢拔刀。”
陳平生笑了笑:“拔刀還有可能活,不拔刀就是死,換做你,你怎麼選?”
冉景厚想了想笑了起來:“我應該不會面臨那種情況。”
陳平生笑道:“這就是你們跟我們的區別。”
冉景厚:“來,喝酒!”
陳平生接過酒壺,往嘴裡倒了一口。
冉景厚接過陳平生遞過來的酒壺,也往嘴裡灌了一口。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鎮撫使尤忠文要徹查此事怎麼辦?”
陳平生笑了笑:“如果他‘鐵面無私’,那他就會坐實這件事。”
“如果他要徹查此事,那康長榮他們貪功想屠殺清豐縣皇城司校尉的事情也會暴露。”
冉景厚點了點頭:“你倒是想的夠多。”
陳平生嘆了口氣:“想活下去,自然要想的多一點。”
“想的越多,活下去的機會就越大。”
夜明星稀,天上依舊掛著月牙。
陳平生躺在草地上,輕聲道:“想不想四處走走?”
冉景厚愣了一下:“走走?去哪裡?”
陳平生笑了笑:“去看看有沒有不長眼的妖魔。”
冉景厚聞言眉頭微皺:“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去殺妖?”
陳平生現在當然沒有心情去降妖除魔,但是他不得不去。
燕子歸巢,第三式,蒼鷹撲兔,確實趕路速度很快。
但若是對上金丹境界的鎮撫使,還有他手下的那三名金丹境界的千戶……
陳平生怕自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金丹境界是能飛的。
所以,他想盡快悟出來蒼鷹撲兔第四式。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罷了。”
冉景厚笑了笑:“好。”
陳平生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你跟他們也不一樣啊。”
冉景厚笑著搖了搖頭:“陳兄就莫要取笑在下了。”
他也想跟康長榮他們不一樣。
但是被裹挾著一起走了那麼久,他還有什麼資格說自己跟他們不一樣?
陳平生沒有多說什麼,他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走吧。”
冉景厚點頭,也站了起來。
二人朝著草地不遠處的林子走去。
這片林子很大,縱深約莫有十幾裡,樹木參天。
“來比比,誰先到前面的林子。”冉景厚笑道。
陳平生笑著點頭:“好。”
二人沒有數三二一,相視一眼,便各自施展輕身功法朝著前面的林子奔去。
冉景厚腳下剛動,卻看到陳平生的身影高高躍起。
他愣了一下,這是什麼輕身功法?
卻見陳平生的身形好似炮彈一般斜斜砸落。
他愣神的功夫,陳平生已經站到了林子邊一棵大樹旁。
冉景厚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輕身功法,若是他全力施展,一日便能從清豐縣去到雲州。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就連輕身功法他都遠遠不是陳平生的對手。
他腳下輕點了幾下,身形已經到了三十餘米外,身形幾個閃爍,才到了陳平生身旁。
冉景厚皺著眉:“陳兄,你這是什麼輕身功夫?怎麼速度如此之快?”
陳平生看著姍姍來遲的冉景厚笑道:“你想學啊?我教你啊。”
冉景厚愣了一下:“你願意教我?”
陳平生笑道:“你的儲物袋若是能夠送我……”
冉景厚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冉某自知資質愚鈍。”
陳平生哈哈大笑起來。
冉景厚也笑了起來。
二人一道走進林中。
約莫行了十餘里。
這裡的樹木變得高了許多,月色已經難以穿透樹葉。
夜黑,不過並不影響他們的視力。
林中寂靜異常,連鳥叫聲都沒有。
陳平生知道這種情況絕對不正常,冉景厚已然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二人慢慢往前面摸著。
突然,一陣腥風襲來。
二人交換身形,閃過。隨後停下身子,朝著突然出現的身影看去。
那是一頭狼妖,人身,狼首,白毛,尾巴朝下豎著。
冉景厚眼睛微眯,小聲道:“陳兄,狼妖一族向來是一起出動的,小心。”
陳平生點了點頭,眼角餘光掃向四周,林中有不少幽綠的雙瞳閃過。
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一下子遇到一窩,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穫啊。
這頭站在他們面前的狼妖,應該是領頭的,先天境界。
冉景厚將腰間長刀拔了出來,微微躬身,滿臉戒備。
陳平生瞥了一眼,不由得又是一陣羨慕,寶器啊……
他腳下一動,燕子歸巢第一式,一往無前。
同時,他拔出了腰間斷刀。
寒光一閃,孤陽。
寒光閃過,先天狼妖的首級已經落在了地上。
他站在狼妖身側,隨後彎腰提起了狼妖的腦袋。
冉景厚愣了一下,隨後無奈嘆息。
先天圓滿的康長榮不過一刀,這普通的狼妖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想到自己剛剛緊張的神態,他不由得有些臉紅。
先天之間,差距就這麼大嗎?
陳平生提著狼妖腦袋回頭朝冉景厚笑了笑:“冉兄,快出手,別讓它們跑了。”
說著,他已然提著刀衝向了幾頭圍上來的狼妖。
狂潮。
刀如潮水,連綿不絕。
那些普通的後天狼妖哪裡是他的對手,眨眼間已經有四五頭斃命。
這時,冉景厚終於反應了過來。
若是以往,他肯定已經在想著逃跑的法子了。
現在聽著林中四處跑動的聲響,攻守已然異位,要跑的反而是那些狼妖了。
他緊了緊手中的長刀,衝入黑暗之中。
約莫過了一刻鐘。
二人再度匯合,陳平生看著腳下一地的狼妖腦袋,露出了笑容,隨後他直接開啟了面板:
【宿主:陳平生(先天后期凝聚元氣液六千六百六十二滴)】
【捉刀目標:白首狼妖、狼妖郞二、郞五……】
【捉刀進度:已完成】
【獎勵:捉刀銀二十五兩七錢,捉刀銀三兩二錢、捉刀銀二兩八錢……聚氣散一枚、生肌肉骨丹一枚】
【剩餘捉刀銀:六十七兩三錢】
冉景厚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滿臉笑容的陳平生,不由得有些佩服。
此人,殺妖,殺得如此乾脆利落,殺得如此瀟灑寫意……
“陳兄,還要往深處嗎?”
“再往裡面走走,越深……越舒服!”
“陳兄,我感覺你的話有些不太對勁。”
“我的意思是,越深,強大的妖魔越多。”他的捉刀銀也能收穫更多,當然更舒服。
……
足足兩天半的時間,他們才到了雲州城外。
其中兩夜,陳平生帶著冉景厚出去殺了不少妖魔,陳平生也因此攢下了一百零六兩四錢捉刀銀。
“斬首刀法悟出來第四刀用了八十多兩捉刀銀,燕子歸巢第四式應該也差不多吧?”
這樣想著,他勒馬停了下來,遠遠看著雲州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清豐縣的城牆只有六七米高,而云州的城牆竟然有十二三米。而且跟清豐縣的土坯城牆不同的是,這裡用的是青磚。
官道上百姓絡繹不絕,馬車緩緩行駛著,更有些小販在官道兩旁擺攤。
“這就是雲州嗎?以往清豐縣外的官道上誰敢擺攤?”
陳平生有些感慨。
他轉過身看了看朱新莊跟佟昭文:“咱們清豐縣以後,應該也有百姓敢在城外做買賣了。”
佟昭文抹了抹臉上的灰塵,笑著露出了乾淨的牙齒:“是啊,要不是老大……”
朱新莊也笑了起來:“要不說,那些百姓捨不得咱們去雲州呢!”
佟昭文笑罵一聲:“你這夯貨,人家是捨不得老大。”
朱新莊憨笑:“一樣的,一樣的!”
陳平生朝著他們笑了笑,隨後又看向冉景厚他們:“接下來就要靠諸位弟兄了。”
這兩日陳平生給他們的震撼實在太多。
他的刀果然是用來殺妖的。
他們的馬背上本來背的都是些乾糧、水……
現在,又多了一堆狼頭妖首。
所以,他們對陳平生的感官也多了許多變化。
從一開始的害怕,到現在的敬佩……
冉景厚笑道:“陳兄放心就是,我們知道該怎麼做!”
那些巡查使者們也笑了起來:
“陳總旗,您就放心吧,我們心裡有數的。”
“說實話,這兩天我是打心眼裡佩服陳總旗,還沒見過這麼殺妖的呢。”
“嘿……你們看我馬背後面,兩頭先天妖魔的腦袋呢。”
“要是陳總旗以後能留住雲州就好了,我以後就跟著您混。”
……
他們的態度也隨意了許多,臉上笑容也真誠了許多。
沒有人不慕強。
更何況是陳平生這麼個為了自己的弟兄敢拔刀的男子!
陳平生翻身下馬,朝他們拱了拱手:“如此就辛苦諸位弟兄了,到時候請諸位吃酒!”
這兩日的相處,他對於這些巡查使者們的感官也有了些許變化。
他們都很年輕,有理想,有抱負,大多有著一顆赤子之心。
他們不喜歡官場裡的規矩,不喜歡阿諛奉承,他們只想降妖、除魔!
這也是他們尊敬佩服陳平生的原因!
隨後他又看向冉景厚:“走吧,咱們進城!”
冉景厚笑著下馬:“好,兄弟們,下馬,進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