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被劃開的些微疼痛,登時讓康長榮愣了一下。
他看著陳平生,眯著眼睛,眼中滿是寒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沒有想到陳平生竟敢出手!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陳平生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陳平生的刀就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賢玲速度極快,僅僅瞬間她便到了康長榮身側:“陳平生,你可知道對巡查使者動手該當何罪?”
此刻,冉景厚也到了,他嘆了口氣:“陳總旗,趕緊把刀放下,你還年輕……”
柳逢慶一身華服,冷哼一聲:“你敢對康大人動手,你還有你的家人,你們都得死!”
臧光濤的衣服滿是油汙,他臉上也髒兮兮的,他的表情帶著嘲弄:“你不會真以為自己可以傷到我們百戶大人吧?小地方的先天修士,呵!”
陳平生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他看向康長榮,又看了看那四名先天。
“說實話,不到萬不得已,我真不願意出手。”
“大家都是同僚,都是吃一鍋飯,穿著一樣的衣服。”
“都是自己人啊!”
“呵!可是你們為什麼要逼我們呢?”
“我們已經活的夠難的了!”
“是啊,你們是州府京城來的天之驕子,我們是小地方的泥腿子,我們跟你們比不了。”
“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只是想得到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的一句誇讚。”
“那些功勞,你們想要你們拿去便是,何必為難我們呢?”
陳平生的心裡有些難受。
妖吃人。
人何嘗不吃人呢?
康長榮看著他:“事情不是還沒有查清楚嗎?你先把刀放下,等我查清楚了,自然會給你們清白。”
他想了許多脫身的辦法。
但是無論哪一種,陳平生好像都有應對之策。
他有些慌了。
他的話也有些軟了。
徐賢玲愣了一下,康老大為什麼這麼說話?
難不成這個姓陳的,真能傷了百戶大人?
她趕忙道:“陳總旗,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動手呢?”
說著,她看向手下們:“你們還不趕緊給陳總旗的弟兄們鬆綁。”
柳逢慶冷眼瞧著,他的手已經放到了腰間的扇子上。
臧光濤握著一根油亮的棍子,他笑了笑,眼中滿是嘲諷。
區區先天,也敢在老大面前造次!
冉景厚看向陳平生,輕輕嘆了口氣。
隨後,他看向康長榮:“康百戶,我覺得此事最好再調查一下,畢竟梅欽臣確實戰死,他的手下們……”
康長榮瞪了他一眼:“閉嘴!”
冉景厚閉上了嘴。
陳平生看了看冉景厚,又看向康長榮。
“你怕了?”
康長榮笑了笑,笑得有些難看:“陳總旗,放下你的刀,一切都還來得及!”
陳平生搖了搖頭,笑容苦澀:“來得及嗎?”
康長榮連連點頭:“來得及!”
徐賢玲趕忙說道:“陳總旗,還不趕緊放下你的刀,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的!”
柳逢慶握著扇子,輕輕在手上拍了拍。
臧光濤將棍子抗在肩上,他的身形散漫無比。
冉景厚皺緊眉頭。
有些事情他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他握住了腰間的刀。
陳平生笑著搖了搖頭:“從你們來清豐縣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康長榮深吸了一口氣:“陳平生,你真想萬劫不復?”
陳平生看著他笑得很好看:“死便死吧,黃泉路上你走慢一點,老子再殺你一次!”
說著,他的手動了。
隨後是刀。
一刀誅神!
凝光秋水刃在康長榮脖頸處一刀斬過。
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身首異處。
陳平生收刀,隨後將橫刀搭在肩上。
他看向其餘四名先天,他嘴角露出一絲輕蔑之色:“你們四個,一起上吧。”
他身後的佟昭文愣了片刻,隨後他哈哈大笑起來,他握住了自己的長槍。
朱新莊看著陳平生的背影,看著那倒下的屍體,他也哈哈大笑起來。
他緊握大錘:“來吧,老子殺得了妖,也殺得了畜生!”
那些校尉們先是有些慌亂,但是看著陳平生將橫刀抗在肩上,不由得心生一股豪氣。
他們拿出了自己的兵刃!
柳逢慶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握著扇子的手微微發白:“你敢殺巡查使者!”
“你竟敢殺巡查使者!”
徐賢玲皺緊眉頭:“陳平生,你知不知道對巡查使者出手是多大的罪?”
“今天過後,你們這些人無論如何都得死,還有你們的家人,你們的朋友!”
臧光濤握緊了長棍,他深吸了一口氣,退至幾人身後。
冉景厚嘆了口氣:“陳總旗,你……唉!”
陳平生笑了笑:“老子都跟妖魔勾結了,還怕殺你個巡查百戶?”
他伸出腳,一腳將面前的無頭屍體踹倒。
“今日,你們便都留下吧!”
說著,他身形再動。
孤陽!
僅僅瞬間,他便到了徐賢玲面前。
一刀劃過。
徐賢玲早就戒備,她手中青光一閃,一柄長劍出現在她手中。
陳平生眼睛微眯:寶器!
長劍如水,速度極快的上撩。
然而陳平生的孤陽速度何等的快。
她的長劍撩了個空。
她的身形呆愣在原地,她看著陳平生滿眼不解之色。
她的胸口瞬間便被鮮血浸溼。
她感覺身體慢慢失去了力氣,她感覺好冷。
“為、為什麼先殺我?我、我是女的啊!”
陳平生冷冷的看著她:“老子管你是男是女,今日你們巡查使者都得死!”
隨後,他轉過身大聲道:“兄弟們,不想死的給老子殺光他們,一個都別放走!”
他又看向其餘三名先天。
臧光濤又退後了幾步。
冉景厚依舊握著刀柄,他的臉色無比複雜,一如他的心。
柳逢慶大喝一聲,他手中的扇子朝著陳平生飛了過去。
扇面如畫、扇骨如刀。
陳平生沒有選擇硬抗。
一往無前。
他的速度極快,眨眼間便到了柳逢慶面前。
揮刀!
就在這時,那扇子以極快的速度迴旋。
柳逢慶朝之招手,他嘴角露出一絲輕蔑:“連寶器都沒有的鄉下小子,找死!”
扇子瞬間四分五裂,化作十餘柄匕首。
陳平生笑了笑:“分身是吧?老子也會。”
說話間,他已然施展出瞬影殺。
場間,瞬間出現六道殘影。
三才斷魂!
三刀殺向柳逢慶。
柳逢慶眯著眼睛,匕首在身周旋轉。
陳平生三刀斬過,凝光秋水刃再添新傷、多了幾道豁口。
他有些無奈。
這凡兵跟寶器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他手裡的橫刀也是寶器,那這個柳逢慶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柳逢慶哈哈大笑:“小子,就憑你?”
“給老子死!”
匕首瞬間碾碎數道殘影,就在此刻,他眼中卻失去了陳平生的蹤影。
他們幾人身後的臧光濤趕忙開口:“在上面!”
說著,他持棍在地上一撐,身子已經退後十餘丈。
他轉身就跑!
柳逢慶愣了一下,抬起頭,就看到躍向空中的陳平生嘴角露出一絲輕蔑之色。
蒼鷹撲兔,能趕路也能殺人!
他的速度極快,配合著孤陽,眨眼間便到了柳逢慶頭頂。
柳逢慶大急,伸手一招,那些匕首再度環繞身周。
他的臉色有些悽苦,因為陳平生的刀自上而下,插入了他的天靈之中。
陳平生拔刀,隨後看向冉景厚。
冉景厚坐回椅子上,他鬆開刀柄,搖了搖頭:“你去追他吧,我在這裡等你!”
他知道事已至此,今天的結果,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了。
陳平生看了看他,隨後轉過身去。
他手下的弟兄們跟那些巡查使者戰得正酣。
此刻,已經有好幾人倒地。
他的手下根本不是那些後天巡查使者的對手,就連佟昭文跟朱新莊都支撐得很是艱難。
陳平生大喝一聲:“不想死的,都給老子住手!”
話音剛落,佟昭文率先脫戰退後,隨後是朱新莊,再之後是那些巡查使者。
他們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體,又看了看一臉晦暗的冉景厚,再看向好似殺神的陳平生。
一個個都停住了身子,他們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陳平生這樣的人。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敢對巡查使者動手的人,他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巡查百戶康長榮會這麼憋屈的死去。
他們有的低下頭,有的放下刀。
陳平生沉聲道:“想活的,老老實實在這裡等我,誰再敢擅自動手,死!”
說完,他的身形幾個閃爍,便已出了衙門。
冉景厚坐在椅子上,思緒萬千。
他剛加入皇城司的時候,好像也就十幾歲。
須知少年凌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自己也是個志存高遠的少年啊。
如今,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這些年做了那麼多的腌臢事,想想他都覺得有些噁心。
他看向那些巡查使者,他們有的十幾歲,年紀大一些的也不過二十來歲。
他們有的是第一次出來,有的連妖都沒有殺過……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是生還是死,他們都有些茫然無措。
冉景厚笑了起來,笑容很是苦澀:“今天這種局面,其實我很早就曾想過。”
“咱們那位百戶大人,為了功勞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
“所以,他死了!”
“不過,你們有些人是無辜的,你們只是聽從上命罷了。”
說著,他又看向佟昭文、朱新莊他們:“大家都是皇城司出來的,穿著一樣的衣服,就是自己人。”
“希望陳總旗回來之後,二位幫忙能說幾句。”
佟昭文看著同伴的屍體,臉色通紅:“我可以幫忙說話,但是他、他還有他!他們三個必須要死!”
說著,他指向三個青年。
朱新莊握緊大錘:“不錯,還有他們兩個,一共五個,他們必須得死!”
“我們今日折了五個弟兄,他們要賠命!”
他又指著兩個青年。
冉景厚看向那五個青年,他們都是徐賢玲的手下,實力頗強,距離先天也不過一步之遙。
他搖了搖頭。
那五名青年見狀,轉身就逃。
佟昭文跟朱新莊立刻跟了上去。
冉景厚嘆了口氣:“別去了,你們不是對手的。”
然而除了他們的背影以外無人回應。
剩下的校尉們跟巡查使者依舊在對峙,不過他們已經沒了爭鬥的心思了。
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個男人回來!
時間過得極慢,一分一秒都好似煎熬。
冉景厚端起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
“這茶味道有點差啊。”他暗暗想著。
半杯茶還沒喝完,衙門口傳來響動。
所有的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移向門口。
夕陽的餘暉照射在門口,那人站在光裡。
他左手提著一顆不停滴血的腦袋,右手握著一把斷刀。
陳平生快步走入衙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冉景厚,隨後看向手下的校尉們:“朱新莊、佟昭文呢?”
校尉們見來了主心骨,一個個爭著開口:
“老大,咱們有五個弟兄折了!”
“殺人的那五個傢伙剛剛跑了,佟老大跟朱老大去追他們了。”
“老大,他們往南邊去了,應該還沒走遠。”
……
陳平生又看了一眼冉景厚,隨後看向那些巡查使者們。
他們都低下了腦袋,不敢看陳平生。
陳平生將手中提著的腦袋扔到地上,隨後看向冉景厚:“讓你們的人老老實實在這裡待著,我馬上回來。”
冉景厚看向他,點了點頭。
陳平生走後,他又端起茶杯。
茶水有些涼了,味道很一般。
冉景厚卻甘之如飴,喝一口,便閉上眼睛仔細回味。
不知不覺間,杯中已無茶水。
他放下茶杯,嘆了口氣,心中思緒萬千。
“死就死吧,活著也沒甚滋味。”
“老子當年要是也敢拔刀就好了,呵!”
他又笑了起來。
這時,門外再次傳來響動。
陳平生回來了。
朱新莊跟佟昭文跟在他的身後,他們滿身是傷,臉上卻帶笑。
他們提著五個腦袋,皆是一刀斃命。
朱新莊他們將腦袋扔在地面上,巡查使者們都低著頭,不敢看。
校尉們則都紅了眼眶,他們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陳平生長舒了一口氣,隨後笑了起來:“瞧你們一個個的,像什麼樣子?”
“今天,有那麼多先天高手給他們陪葬,不是賺大了嗎?”
那些校尉們聞言,心情也好了許多。
他們就是皇城司衙門普普通通的校尉,今日雖死,卻又先天境界的高手給他們陪葬。
死得其所!
死亦為鬼雄!
陳平生見他們的情緒緩和不少,又看了看佟昭文,朱新莊。
佟昭文臉色有些難看,朱新莊咧著大嘴在笑。
陳平生笑著拍了拍他們兩個的肩膀,隨後轉過身看向冉景厚。
“巡查使者,試百戶冉景厚是吧?”
冉景厚點了點頭:“不錯。”
陳平生朝他笑了笑:“謝謝冉百戶剛剛為我等說話!”
冉景厚搖了搖頭苦笑起來:“陳總旗這麼說,就折煞在下了。”
陳平生笑了笑:“其實我本來打算把你們都殺完的。”
冉景厚愣了一下,嘆了口氣說道:“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陳總旗若想殺、殺了我便是,還請饒過他們。”
陳平生將斷掉的凝光秋水刃插入刀鞘之中:“本來是這樣的打算的,現在我改了主意了。”
冉景厚:“為什麼?”
陳平生笑道:“因為冉百戶剛剛為我等說話了啊!”
冉景厚:“就這麼簡單?”
陳平生:“不然呢?”
冉景厚滿臉不解:“陳總旗……”
陳平生笑道:“我已經決定留他們性命,不過,冉百戶要幫在下一個忙。”
冉景厚知道這才是放過他們的原因,他趕忙道:“什麼忙?”
陳平生笑道:“跟我去一趟雲州?”
冉景厚不解道:“雲州?”
陳平生笑道:“不錯,雲州!”
冉景厚:“去雲州幹什麼?”
陳平生笑道:“當然是把今日此時發生的事情上稟!”
冉景厚搖了搖頭:“陳總旗想的太簡單了。”
“殺巡查使者,罪同謀反!”
陳平生笑道:“如果巡查使者跟妖魔勾結,然後被我殺了呢?”
冉景厚皺緊眉頭:“你這麼說,誰會相信?”
陳平生笑道:“所以要你說!”
冉景厚:“我?”
陳平生點頭:“不錯,你,還有你手下這些弟兄們。”
冉景厚看了看他,又看向手底下那些巡查使者,他們都低著頭。
“陳總旗覺得他們會說?”
陳平生笑了笑:“他們當然會說!”
冉景厚:“為什麼?”
陳平生笑了起來:“因為,你們都跟妖魔勾結了啊!”
“作為巡查百戶的康長榮都跟妖魔勾結了,你們這些手底下的人能脫得了干係?”
“所以你們必須要說!”
冉景厚愣了一下:“這、你又沒有證據!”
陳平生笑道:“我自然會準備證據。”
冉景厚:“可是……”
陳平生笑道:“他們都死了,不會說話!”
“你們都還活著,都還能說話!”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冉景厚皺著眉頭看向他那些巡查使者,他們如同受了驚的鵪鶉一般,低著頭。
“跟我詳細說說你的計劃吧。”他嘆了口氣。
陳平生笑著點了點頭:“我的計劃很簡單,那便是我們看著你們跟妖魔勾結!”
冉景厚愣了一下:“這算是什麼計劃?”
陳平生笑道:“只要你們跟妖魔勾結了,那你們就沒跟妖魔勾結,那康長榮他們就跟妖魔勾結了!”
“明白了嗎?”
冉景厚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我明白了!”
“後續咱們去雲州應該怎麼說呢?”
陳平生笑了笑:“不外乎是找到了康長榮他們勾結清豐縣妖魔的證據,他們自編自導了一場妖魔圍城、屠殺百姓的大戲。”
“隨後我們梅統領為守城戰死,清豐縣皇城司衙門的校尉十去七八!”
“徐賢玲徐百戶跟冉百戶率先發現了此事,你們不願跟他們同流合汙。然後咱們三個聯手拼死相搏,徐百戶慘死,冉百戶重傷,陳某重傷,這才誅殺了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