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鎮，鎮子是真大，整個鎮子保留著明清時候的建築，裡三層外三層，呈四方形向中間聚攏。
上中學的時候，這裡被規劃成古鎮，只允許翻修，不允許改建。
舒小薇無聊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南柯記憶深刻。
“為什麼要叫北唐鎮，而不叫四方鎮呢？”
那時候他還覺得小女生的思維好笑，叫北唐鎮肯定有它的原因，這也值得拿出來說道說道？
舒小薇沒了之後，他特意去尋找了答案。
最可靠的答案，說北唐是古代一個少數民族，後來因為戰亂，數個逃難的北唐族來到這裡開枝散葉，就給這個鎮子取名北唐鎮了。
前兩年，說是想搞成一個景點，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搞成。
可能是因為人太少的原因吧，這年頭，大家都在外面為生計奔波，誰會大老遠地跑來距離最近的縣城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來看這些古建築？
舒小薇的墓在鎮子西北角的一片柏樹林裡。
和她父母奶奶的墓一字兒排開，一家人除了小曼，倒也算是團聚了。
南柯奶奶感嘆的時候說過。
“他們舒家往上數那是大戶人家，到了他們這一代，是家裡的風水出了問題，一家人才齊齊整整沒了的。”
南柯是不信這個的，他只是感嘆命運不公，多麼好的兩姐妹，多麼好的一家人。
以前林子裡是有一條還挺寬敞的路的，穿過林子，有一大片農田。
現在留守鎮上的都是一些老人了，農田荒了，路也被深深的草木所取代。
要不是穿過林子，看到墳頭上擺滿了淡黃色的雛菊，南柯幾乎找不到舒小薇墓的方向了。
在林子裡亂轉了一圈之後，發現了一條有人踩過的痕跡，然後順著那條痕跡徑直就來到了舒小薇的墓前。
墓前的臺子上擺了兩盒鎮東頭那家賣的核桃酥，舒小薇以前可愛吃了。
巧合的是，南柯也帶來了。更加巧合的是，南柯也帶來了一束雛菊。
不過，跟墓上的那一大堆雛菊相比，南柯的就顯得寒磣了不少。
將核桃酥擺在了墓前，雛菊也放在了最上面。
寒不寒磣南柯不在乎，他喜歡來點實際的。
隨身帶了一把鋤頭，脫了外套，將舒小薇的墓還有她爸媽以及奶奶的墓四周的雜草一併清理了。
舒小薇的奶奶是一個能幹的人，在去世之前，就已經找人打好了墓，還挺豪華的。
一個小時之後，總算清理完了。
林子裡一陣風吹來，沙沙地響。
在林子的中間，好像看到了舒小薇的樣子，只是一瞬間，又什麼都沒了。
把鋤頭打橫放在身下，坐在鋤頭把上。
他開始說話。
“都怪我，那年要不是我貪玩，你怎麼會被王銀旦那個畜牲給……，要不是我，你應該有著大好的前途，考上你想上的廈門大學，畢業之後，有一個合適的工作。然後找一個你愛的人，或者愛你的人，再或者你們彼此都相愛的人結婚，再然後你們有一個或者兩個孩子。你看著他們長大，舒適地過好你們的小日子。
可惜，那麼美好的你，只能躺在泥土底下，不聞世事，也不知道你寂寞不寂寞，會不會想起我，會不會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眼裡含了晶瑩的東西。
他快哭了。
他在想，要是被隊裡的隊員看到他這麼脆弱的一面，會不會嘲笑他一輩子。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將自已展現的這麼徹底。
“你應該是在怪我的吧，你消失了好幾年，也不給我解釋的機會。這麼多年，連夢裡也不想來走一趟……”
越說越悲傷，他快哭出聲來了。
朦朧間看到墓碑上寫的字。
舒小薇，生於1990年10月10日，卒於2010年10月23日。
墓碑上的舒小薇，笑顏如花，她在最美的年華離去，不用經過老病死，也許也是一種幸運吧！
在墓前坐了大半天，來的時候，太陽高照，出來的時候，天邊的太陽在前面的山頭留了半個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連半個頭都不見了。
回到鎮上，坐在禮堂後面的亭子裡，給沈川打了一個電話。
他那頭接的倒是快當。
“南神棍，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小薇墓前的雛菊是不是你放的？”
“是啊，怎麼啦？”
“沒怎麼，放那麼多，一看就是你的手筆。”
“小薇每年的祭日我都會放雛菊，你今年才發現？以前你都沒去？”
“……”
說起來慚愧，12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回來看望舒小薇，還是因為狼人殺日記的案子。
不是他不想回來，以前沈川問過他一次，他藉口隊裡有案子走不開。
真的是走不開嗎？飛機也就兩個小時，來回總不過幾個小時而已。
是他不敢面對舒小薇，他不敢面對現實，不敢面對舒小薇已經離開了的現實。
沈川在那頭輕笑，他總是逮住機會就揶揄自已。
“看吧，在愛小薇方面，你還是沒有我愛的深。”
“我不拘泥於那種形式上的東西，你的愛太過於表面，而我，愛的深沉。”
沈川沉默了兩秒，一改開玩笑的語氣。
“南柯，我可以為了小薇去死，你能嗎？”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南柯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掛了電話。
父母不在家，去鎮上的棋牌室打麻將去了。
隔壁舒家二層小樓，久未住人，一片蕭瑟。
站在二樓的窗前，隔壁二樓的窗戶黑洞洞的。
上學的那些年，舒小薇的房間總是亮著微黃的光亮。
青春期荷爾蒙胡亂生長的那些年，臉上青春痘先是一顆兩顆，然後成片成片地往外冒。
半夜躺在床上，就想著一牆之隔的小薇，到底在做什麼？有沒有像他一樣在拼命地想她？
再後來，她走了。
每個想念她的夜裡，就像現在這樣，站在窗前看著她的房間黑洞洞的視窗。
有時候，午夜夢迴之間，那個黑洞洞的窗戶就跟宇宙黑洞一樣，慢慢地吞蝕著他們之間曾經美好又苦澀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