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修羅武影不知為何承受不住煉器材料的融合,即便閻四夕盡力凝聚,依然瞬間粉碎。
武意牽引之下,閻四夕當即口吐鮮血,好不容易粉碎的煉器材料,也在頃刻間徹底報廢。
“怎麼回事?”閻四夕眼神茫然,他根本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不周風也是雲裡霧裡,思索片刻後,茫然道:“莫非是因為你粉碎得不夠徹底?不應該啊,老夫當初鍛器也是如此,你的魂魄強度已有百人念,足以鍛造黃等道器。”
尋常月魄境吸收月華,錘鍊出來的魂魄強度也只有一人念,是用來衡量魂魄強度的指標。
而閻四夕晉升日魂境,又感悟九大金烏真名,再加上兩大武法對魂魄的錘鍊,強度足有百人念,在同輩之中可謂是絕頂天驕。
尋常黃等下品道器,十人唸的魂魄強度已經滿足鍛造要求,而百人念已經達到鍛造黃等上品道器的標準了。
不周風與閻四夕商討良久,始終沒有得出滿意的結論,只好進行第二次鍛造,打算從失敗中吸取教訓。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閻四夕鍛造的過程不說是信手拈來,也算是勝券在握。
然而在他即將融兵於意時,變故再次發生。
咔嚓咔嚓!
這一次他專門換了另一尊修羅武影,可結果還是功虧一簣,問題不是出在其他地方,就是出在最後熔鍊一體的過程。
閻四夕眉頭緊皺,看著眼前報廢的材料,遲疑問道:“莫非是出在我的魂魄強度上,十八地獄圖錄和萬龍歸竅勢,都是篆圖境舉世無雙的武法,或許我的魂魄強度還不足以鍛造道器?”
不周風思索良久,搖搖頭道:“我以前的主人曾經說過,越是強大的道器越難鍛造,對材料切割程度的要求也越高。百人念覺得粉碎得徹底,那是因為他們的魂魄強度僅止於此。可若是千人念、萬人念,就會發現材料中更加細微的存在。”
“這不就是前世分子、原子的理論嗎?”閻四夕心中暗道。
可現在的情況有所不同,若是閻四夕分解的材料不能滿足,在鍛造時就應該出現端倪,而不是在熔鍊的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甚至於,閻四夕還未將最重要的大巫血晶融入其中,談不上是最後關頭。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了,閻四夕一雙眼睛充滿血絲,動用四象血眼監測融合,可他將十八道修羅武影一一嘗試,無一例外在熔鍊的那一剎那徹底瓦解。
若非他有者字秘護體,光是這十八次鍛造失敗的反噬,就足以讓他淪為廢人。
常人鍛造本命道器都是小心謹慎,一次失敗後至少要休養生息數十天,哪裡敢像他這般肆意妄為?
“問題不是出在武影上,也不是出在魂魄強度上,到底出在哪裡?”月光下,閻四夕身邊的廢料堆積如山,整個人失魂落魄,臉色茫然。
蔣子文雙手負後,從房間內走出,見閻四夕這副模樣,搖了搖頭道:“四夕,你還不明白嗎?”
“大師父。”閻四夕抬起頭來,聲音沙啞,“莫非是我的路走錯了,融兵於意根本行不通?”
他執迷於在篆圖境超越閻飍,好不容易悟出一條有可能打破至尊的道路,難道是誤入了歧途不成?
“我不知道。”出乎意外的是,蔣子文卻是搖了搖頭,並沒有給出肯定的答案。
“每一名篆圖至尊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百萬年來篆圖至尊千千萬,他們所走的路或許有相似之處,但絕不可能一模一樣。融兵於意,我也曾見魔族天驕走過,這條路錯沒錯我不知道,但首先有一點,你此刻鍛造道器絕對是大錯特錯。”
閻四夕眼神茫然,喃喃道:“大錯特錯?我何錯之有?”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兵器乃手足之延伸?”蔣子文微笑著,翻手一轉,內炁轉化為一柄丈許長的長矛,在月光下隨風舞動。
如此巨大的長矛,一般是戰場中騎兵衝鋒陷陣時所用,縱使蔣子文身高八尺,也不適合舞動。
然而,這根長矛落在蔣子文手中,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充滿著無與倫比的霸氣。
閻四夕在旁認真觀看,卻看不出絲毫彆扭之處,反而是渾然一體,彷彿是蔣子文自身的手腳延伸。
蔣子文揮舞長矛片刻後,內炁又轉為三尺青鋒、朴刀、水火棍、方天畫戟等等兵器,一一在閻四夕面前演示。
他一生所學駁雜,不同的兵器在他手中彷彿有了生命,發揮出了本身應有的威力,又充斥著屬於他自身的鐵血霸氣。
閻四夕默默看著,初時眼中迷茫之色漸濃,但隨著蔣子文展示的兵器越多,迷茫之色漸散,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蔣子文陡然大喝道:“你可悟了?”
閻四夕心神一震,起身行禮,眼中光芒綻放,抱拳道:“多謝大師父指點迷津,徒兒已經明悟了。”
“說來聽聽。”蔣子文臉色緊繃。
閻四夕揣摩片刻後,沉聲道:“大師父說,兵器乃手足之延伸,徒兒深以為然。我雖修行十八地獄圖錄,但往日裡只是囫圇吞棗,並未領悟出十八般兵器的真意,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蔣子文嘴角微翹,淡笑道:“繼續。”
“是。”閻四夕應了一聲,繼續說道,“融兵於意的路,我沒有走錯。但我雖然凝聚出十八修羅,可掌握的只是其中的殺法武意,更深層次的兵道卻沒有絲毫領悟。修羅雖掌兵,卻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威能,可以說是空有其表。”
“道器鍛造之所以無法與武意融合,不是因為鍛造手法出了問題,而是因為我的武意領悟不足,無法承受道器成型那一瞬的威壓。”
蔣子文哈哈大笑,拍了拍閻四夕肩膀,滿意笑道:“你總算領悟到這一點了,兵器乃手足之延伸,十八地獄圖錄立意雖取自於遠古神道的十八地獄,但其中還有多種兵器的運用,以及不同巫族屬性的變化。”
“你在魚龍境時,曾與千機變中諸多的武徒、煉氣士交戰,見識過層出不窮的武法、道術,所以武意的感悟才能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蔣子文微微停頓,面容變得嚴肅:“想要學有所成,就必須真正感悟千萬武法的真意。千機變中的對戰,固然能提升你的底蘊見識,但其中記載的武法道術還是太少,而且也形不成生死危機。倘若你想在短時間內提升武意,我這裡有一個建議,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閻四夕神色漸漸恢復平靜,微笑道:“大師父所說的建議,想必是讓我挑戰八大學宮天驕,與他們同境相爭,生死無論?”
“聰明。”蔣子文鼓了鼓掌,淡笑道,“止戈、稷下、天機、轅戟、九刑、兵戈、百家、半邊天,八大學宮各有所長,或是武法高超,或是道術層出不窮,更有諸子百家與眾不同的煉氣術。”
“你的武道想要更進一步,融匯百家所學是必須的。另一方面,你的道術底蘊著實太差太差。”說到這裡,蔣子文不由得攤了攤手,無奈道,“這方面我給不了你任何幫助。但你擁有四象血眼,大可在戰鬥中偷師,逐漸形成自身的道術體系。”
每一位煉氣士天驕,都掌握著大量道術,但他們不會也不可能將精力分散,而是挑選出所學的十餘種甚至三四種,形成自身獨有的道術體系。
譬如皇甫邵陽,掌握火行術法極境,與人交戰時看似道術變化多端,實則是因為對道術領悟極深,將一門黃等上品道術玩出了花來。
蔣子文見閻四夕神色意動,冷笑著潑了一盆冷水:“生死之間,武道精進最快,可若沒有真正的生死危機,反倒是事倍功半。之前我就說過,同境之爭,我絕不會插手其中,倘若你慘死在某人手中,我與你二師父頂多是事後復仇。”
見閻四夕神色微變,蔣子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輕嘆道:“別怪我心狠,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閻四夕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但卻能聽出他語氣中的憂慮,當即笑道:“大師父放心,我如今也算有些自保之力,更是有者字秘護身。只要不是自尋死路,就算是名震阜陽的十都,也未必能取我性命。”
者字秘是道家九秘之一,是上清道靈寶天尊開創的無上秘術。
閻四夕雖然受修為所限,無法發揮出者字秘起死回生的力量,但同境天驕想要殺他,難度也是堪比登天。
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二十三無上秘術珍貴異常,就算是隱世不出的真人真君,得知秘術訊息後也會趨之若鶩。
在蔣子文身上也就罷了,一旦在他身上的訊息洩露出去,今後別想有個安生日子,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能暴露者字秘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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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到來,天色剛矇矇亮,百家學宮就迎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兒。
此時已是臘月二十七,街上行人越發稀少,連同各大學宮的弟子也回家過年,學宮門口可以說是門可羅雀。
阜陽八大學宮中,絕大多數學宮都是專修一道,但百家學宮卻是與眾不同,兼收幷蓄,百家同修,是所有學宮中藏書最豐的一座學宮。
儒、道、佛、兵、法、墨、陰陽、縱橫、農、雜、小說、醫等等……
太昊凰得了閻四夕的五色鳳羽,作為交換自然要盡心為盛毓靈安排,而百家學宮就是最適合先天慧眼修行的學宮。
當閻四夕領著盛毓靈來到學宮門口時,這裡已經有一道紅裙倩影佇立,太昊凰面覆紅紗,笑意盈盈看向盛毓靈。
“焱哥兒,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徒弟?”太昊凰見盛毓靈一襲白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就要吩咐身旁侍女送上大氅。
盛毓靈還是有些怯懦,縮在閻四夕身後探出腦袋來,低聲道:“謝過公主好意,師父說了,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我如今修煉有成,法力加身,不畏寒暑變化,些許寒冷礙不得事。”
面對太昊凰質問的目光,閻四夕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盛毓靈已經是煉氣士了,雖然法力積蓄還不夠,但也足以長時間抵禦寒冷。
一來可以促進她恢復法力的速度,二來在失去法力庇護時,也可以磨鍊她的心志。
不收徒則已,如今盛毓靈成為他的徒弟,自然要按照他的方式來修行。
太昊凰勸說了幾次,見閻四夕默然不語,盛毓靈執著搖頭,不由在心中埋怨一聲“有其師必有其徒”,只好隨二人去了。
跨過百家學宮的宮門後,眼前是一片廣闊無垠的青石廣場,佇立著一座座高大數丈的雕像。
最高大、位於最中央的幾座雕像,散發著與眾不同的氣勢。
一尊儒家雕像,海口尼首方面,月角日準河目,龍顙鬥唇,昌顏均頤,輔喉駢齒,龍形龜脊虎掌,胼肩修肱參膺,圩頂山臍林背,翼臂汪頭阜,堤眉地足,谷竅雷聲,澤腹修上趨下,末僂後耳,面如蒙共,手垂過膝,耳垂珠庭,眉十二採,目六十四理。
一尊道家雕像,黃色,鳥喙,隆鼻,秀眉耳長,額有三理上下徹,足有八卦,以神龜為床,住金樓玉堂,五色云為衣,重疊之冠,劍鋒之劍。
一尊佛祖雕像,蓮花寶座身下坐,身真金色,咽如螺貝,面如滿月,目類青蓮。眉細纖長,鼻高修直,唇口赤好,齒白齊密臂垂過膝。身光普照,威比雄獅,儀如象王,有四十齒。頂隆肉髻,身頰如獅,處平滿,眉間白毫,八梵音相。
一尊兵家雕像,劍眉斜飛入鬢,一頭墨髮高高束在白玉冠中,俊美深邃的輪廓完美得找不到一絲瑕疵,紫眸中流光溢彩,燦若寒星,一襲暗金玄底滾邊龍紋長袍,威儀華貴中透著無邊的鋒芒。
一尊法家雕像,周邊環繞諸多刑具,手中持有書簡,身著青白交雜長衫,象徵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墨、劓、宮、刖、殺、流、贖、鞭、撲,九種刑罰被繪製在法家雕像的長衫上,彷彿猙獰惡鬼,又彷彿天理昭彰。
閻四夕粗略看去,除卻正中心的釋道儒、兵法墨除外,青石廣場上還佇立著小說家、農家、醫家等百家的雕像,只是高度各有不同,散發出的威壓也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