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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生死臺橫生枝節

不見君傳授閻四夕這一式劍法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當你面對某位難以戰勝的強敵,卻又有非贏不可得決心時,才能體會為師開創此劍時的心境。

古來聖賢皆寂寞,一劍在手,古往今來,身前身後,大有睥睨天下,與眾聖賢比肩之心。

這是閻四夕原先的領悟,可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大錯特錯,難怪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這一式劍法的劍意所在,並非是與古之聖賢比肩,而是在於一個“寂”字!

此劍欲出,序將劍修全身上下的精氣神凝於劍上,使得自身完全沉寂,幾近死亡。

閻四夕一劍遞出,只覺渾身精氣神,包括兩座須彌宮中內炁、法力,周身澎湃無比的氣血,淬鍊有成的三魂七魄,甚至是月蟾雷體天生的陰五雷,不周風的道風力量,統統貫注進三尺青鋒之中。

他整個人的氣息一降再降,轉瞬間仿如萬年不動的礁石般,唯有千機變衍化的長劍,越發劍氣凌厲。

皇甫邵陽神色凝重,沉聲道:“君不見第四式,傳聞這是破釜沉舟之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閻四夕凝聚周身力量,連同氣血、魂魄之力都一同爆發,倘若顧清棠不死,或有殞命之危。”

此劍近乎魔道,每一次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賭!

如果一劍斬出敵人未死,那麼出劍者的氣血、魂魄會隨著劍意鎖定受劍者,直到將其誅殺。

可如此一來,出劍者的氣血、魂魄無法迴歸自身,肉身將會在短時間衰敗,三魂七魄也會如同無根之萍,在天地規則下魂飛魄散!

這本就是搏命之劍,是將劍修一身力量大一統的兩敗俱傷之劍,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動用。

縱使是開創出此劍的不見君,一生之中動用此劍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閻四夕從豐都城一路走來,經歷過多少生死危機,領悟出了君不見劍法的前三式,可偏偏這一劍不得其門而入。

未曾想,在得知青蓮死亡真相後,在顧清棠展露出超乎尋常的修為後,反而體會到了不見君開創此劍時的心境,成功領悟到了劍法真意。

顧清棠神色變了,不再如先前那般淡然,他分明感受到閻四夕手中長劍毫無威脅,但卻莫名生出一種死亡降臨的危機感。

“唇槍舌劍斬閻羅,出口成章護周全。”顧清棠雙手飛舞,迅速打出一道道印訣。

唇槍舌劍是儒家弟子必定修煉的精品道術,以儒家巧言善辯之力,凝聚出唇槍舌劍兩柄本命神兵。

但顧清棠學藝未精,只能以後天錘鍊之法鍛造出兩件黃等道器,不過威能也不可小覷,對付尋常的日魂境天驕也能不落下風。

出口成章,則是以儒家錦繡詩詞凝聚道術,詩詞中蘊含的才氣越濃,威能也會隨之水漲船高。

這兩門道術一攻一守,是絕大多數儒家弟子的最佳選擇,出口成章還能根據戰況變化而變化,衍生出其他種種妙用。

在閻四夕斬出這一劍之前,顧清棠終於施展出完整印訣,周身錦繡詩詞環繞,將他護得密不透風,體外還有兩道丈長的唇槍、舌劍蓄勢待發。

“顧清棠,今日以你之血,祭奠我之故人。”閻四夕特意等待片刻,直到顧清棠凝聚出道術,這才緩緩開口。

對於這一劍,他有著必殺的決心,更期待看到顧清棠絕望的臉色,所以故意讓他施展出巔峰戰力。

顧清棠臉色冰冷,淡漠道:“多說無益,一劍分生死罷。”

鏘!!!

千機變劍音長鳴,醞釀已久的一劍終於斬出,顧清棠體輕如燕,在生死臺上閃轉騰挪。

可無論他使出的身法多麼精妙絕倫,千機變的鋒芒始終牢牢鎖定他的身影,雖然看似輕飄飄毫無威脅,但卻堅定不移地向他挺進。

顧清棠心中生出明悟,閻四夕這一劍雖然脫手而出,但其中蘊含了他的全部,包括氣血和魂魄。

他不是在面對一柄劍,而是在面對閻四夕這個人!

“既然避無可避,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君不見劍法的威力。”顧清棠目光一厲,唇槍舌劍連成一線飈射而去。

只是……顧清棠的目標卻不是千機變,而是那盤膝在地的閻四夕本體。

“卑鄙!”太昊尚拍案而起,萬萬想不到顧清棠如此怯懦,竟然連正面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閻四夕全身精氣神都注入了千機變中,肉身正是最孱弱之時,根本無法做出任何應對。

以唇槍舌劍的鋒芒,他此刻的肉身絕對無法抵擋,肉身一旦消亡,他這條小命也必定不保。

李青衣卻是露出笑容,淡淡道:“生死之戰,哪有什麼卑鄙之說,攻敵所必救,才是取勝之道。”

稷下學宮的弟子精神振奮,紛紛開口讚道:“顧師兄這一招出其不意,用上了兵法中的以攻為守,著實是神來之筆。”

周止、凌雲兩人卻不這麼覺得,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譏誚。

“君不見劍法是不見君成名之劍,這第四式更是搏命之劍,豈會留下這麼明顯的弱點?”周止心中暗道。

正如他的天命四十九刀,每一式沒有任何特別的威能,講究的是一速破萬法。

可其他人縱使明白這一點,想要防住也是千難萬難。

很多時候破綻是破綻,但敵人明知你的破綻所在,卻始終沒有破解之法,所以很多前輩高人的武法、道術才能流傳百世。

就在眾人心神驟變之時,閻四夕仍是佇立原地雙目無神,彷彿放棄了掙扎,任由唇槍舌劍從千機變兩側繞過,朝他肉身飈射而來。

可就在千機變與唇槍舌劍擦身而過時,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從千機變上傳出,將脫離軌跡的唇槍舌劍引回針尖對麥芒的正軌。

顧清棠神色大變,他竭盡全力操控唇槍舌劍,但千機變上傳來的引力不可阻擋,他操控道術的力量猶如泥牛入海,根本無法自由掌控兩件道器。

撲!

千機變勢如破竹,與唇槍舌劍的槍尖、劍尖對刺,居然沒有絲毫遲滯,將唇槍、舌劍寸寸消亡,三尺青鋒速度不減射向顧清棠。

“不可能!”顧清棠心中怒吼,眼神中透露著不可置信。

唇槍舌劍乃是玄等上品道術,更是他結合道器醞釀多年,在道術的加持下,兩件道器的堅硬程度何止是堅逾金剛。

可閻四夕斬出的這一劍,居然輕而易舉將其粉碎,唇槍舌劍毀滅之時,甚至沒對千機變造成絲毫阻礙。

本命道器雖不如本命神兵聯絡緊密,但也是顧清棠凝聚心血打造的,氣機感應下,他自身也受到了不輕的傷勢。

但他此刻來不及權衡利弊,只想要避開千機變的鋒芒。

顧清棠縱身向後,不斷變化方向並施展道術阻攔,可在千機變的鋒芒前,無論他施展出什麼道術,都是輕輕鬆鬆破滅消散。

閻四夕似乎並不急著取他性命,任由他不斷施展道術,彷彿貓戲老鼠般,漸漸將他逼到生死臺的邊緣。

顧清棠再也無法維持平靜,臉上寫滿了對死亡的恐懼,本能地生出了逃避之心。

“真靈道術,平步青雲!”顧清棠縱身一躍,腳下浮現出一朵青色雲朵,速度竟然在瞬間飆升一倍,蹈虛踏空朝著生死臺外飛去。

月魄極境擁有一次道術生靈的機會,他選擇就是平步青雲,因此無需咒語印訣配合,輕而易舉就能施展。

煉氣士膚柔骨脆,真靈道術一般都會選擇速度或者防禦類的道術,顧清棠的這一選擇也在閻四夕預料之中。

閻四夕目光一動,千機變感應到他的殺意,劍速再無絲毫保留,彷彿一線流光劃破蒼穹,轉瞬間就來到顧清棠身後。

“唉!”眼見顧清棠即將殞命於此,生死臺下忽然傳出一聲輕嘆。

一名老人輕輕搖頭,眼中浮現不忍之色,伸出一隻乾枯粗糙的手臂,朝著千機變探手一抓。

老人背部微駝,看似弱不禁風,臉上皺紋深邃,但他只是隔空一抓,鋒芒畢露的千機變頓時止住去勢,懸於空中顫鳴不止,卻睜不開這股奇妙的束縛之力。

“年輕人,可否給老夫個面子?”老人緩緩走上生死臺,嘆息道,“清棠是老夫親傳弟子,老夫實在不忍心白髮人送黑髮人,因此出手相救。冤家宜解不宜結,李易願以厚禮相贈,只為換得清棠一命。”

顧清棠面色一變,駕馭平步青雲落到老人面前,叩首泣淚道:“徒兒不孝,累及師父出手相救,罪該萬死。”

“你是罪該萬死。”老人冷冷道,臉上帶著深深的複雜,“但為師這一生,只收了青衣、博兒還有你三個弟子,你不是天資最高的一個,但卻是為師最喜歡的。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你的錯,就是為師的錯,今日你留得一命,日後需謹記前車之鑑。”

顧清棠垂淚不止,深深拜倒在地,叩首不止,臉上有著深深的悔恨之意。

“李夫子出手了,想必這場鬧劇也該到此為止。”稷下學宮的弟子鬆了一口氣,臉上都流露出慶幸之色,但也有不少知曉生死臺規矩的人面色複雜。

李夫子本命李易,同樣是稷下學宮的先生,但與周夫子等人不同,他並未專修儒道,而是儒仙同修,修為足有神通境,享壽二百載。

在神通境之中,李夫子也算是名列前茅,而李青衣、梁博、顧清棠三人都是他的得意弟子。

太昊尚勃然大怒,高聲道:“李易,生死臺上分生死,天無怨,人無尤,帝君定下的規矩你難道忘了嗎?違逆帝令,縱使你是稷下學宮的夫子,又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李夫子轉過身來,拱手作揖道:“十皇子所言甚是,令出必行,法出必踐,此事是李某僭越了。帝君要打要殺,亦或是十皇子有意出手,老朽無話可說,任由諸位代天行罰。”

“只是……”李易看向叩首不停的顧清棠,眉眼又轉為柔和,“清棠是老夫關門弟子,他雖犯下大錯,終究是情有可原。此番生死臺一戰,閻世子已然取勝,還請給他一條生路,老夫願意以命償命。”

閻四夕豁然睜開雙眼,蒼白的面色迅速轉為潮紅,站起身來,淡淡道:“前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活到這把年歲了,難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顧清棠陷害他的恩人,導致青蓮姐名節喪盡,跳樓自盡,如此深仇大恨,居然想要他一笑泯恩仇?

李夫子目光一黯,一時間沉默不語,儒家有同理心一說,他當然不能要求閻四夕以德報怨。

閻四夕願意在生死臺上求得公道,這是以德報怨的行為,就算是稷下學宮的大儒,對他的生死戰書也說不出什麼。

可他既然出手相救,違背了生死臺的規矩,按照太昊律法罪該問斬,說一命償一命倒也並不為過。

只是……閻四夕絕不接受!

見李夫子沉默不語,閻四夕輕蔑一笑,朝著千機變伸手一招,李夫子並不阻攔,任由千機變落入他手中。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閻四夕似乎並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而是轉身走向生死臺下。

謝三元看著他的背影,撓了撓頭,奇怪問道:“焱哥兒這是怎麼了,真的放過顧清棠了?”

“不對勁,表哥不是這樣的人。”太昊尚也暗自奇怪,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眾人看來,閻四夕在李易出現之後,所作所為頗有雷聲大雨點小的味道,竟然二話不說就放過了顧清棠。

難不成,他當真怕了神通境的威勢?還是擔心稷下學宮事後報復?

顧清棠叩首不停,忽然直起身來,高聲道:“徒兒不孝,未能侍奉師父終老,反而讓您白髮人送黑髮人。若有來生,徒兒肝腦塗地,必報師父傳道受業之恩。”

話音剛落,顧清棠身軀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破碎聲,彷彿摔碎的花瓶般四分五裂,就連三魂七魄也在轉瞬間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