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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生終有別離時

尋常煉氣士得到的星辰丈量法門十分粗淺,須花費數年苦功潛心推算,甚至還要有天大的運氣,才能捕捉到適合自己的星辰。

周天三百六十五星辰各有特性,比如那朱雀星宿更適合火屬體質,對水屬體質的煉氣士來說毫無用處,甚至是適得其反。

無人指點的煉氣士,常常需要花費數年苦功定位星辰,若是一開始便選擇錯誤,修煉的黃金時期便就此錯過。

所以說,一門精準而高效的法門,可以省卻月魄境的多年苦功。

然而星辰執行之奧秘繁複,就算是真人也未必能完全掌握,只有來自異界的知識能做到這點。

“北斗第一星,天樞!”閻四夕魂魄盤坐須彌宮中,猛地抬頭望天,雙目中爆發一縷精光。

當年在豐都學宮修行,他選擇與須彌宮交相輝映的星辰,便是北斗七星。

按常理來說,朱雀星宿才是火行的最佳選擇。

但閻四夕有充足的時間定位周天星辰,將三百六十五顆星辰一一感應後,發現北斗七星與自身更為契合,最終選擇北斗七星為本命星辰。

《周天志》有載,樞為天,璇為地,璣為人,權為時,衡為音,開陽為律,搖光為星。

斗柄東指,天下春;斗柄南指,天下夏;斗柄西指,天下秋;斗柄北指,天下冬。

北斗七星在周天星辰的地位,僅次於太陽、太陰兩大星辰,暗含天地人與四時變化之意。

此時須彌宮重建,再踏煉氣之道,對北斗七星的感應仍是此身最強。

星光入體,猶如水乳交融,沒有絲毫生澀窒礙。

人有七魄,曰屍狗,曰伏矢,曰雀陰,曰吞賊,曰非毒,曰除穢,曰臭肺。

煉氣士若想晉升日魂境,必先接引對應七顆星辰,以不同的星辰烙印將七魄淬鍊圓滿。

七魄靈光自生,方能在須彌宮中接引太陰星光衍化星圖,繼而晉升日魂境。

天樞星忝為北斗星之首,閻四夕的須彌宮忽有星火升起,為黯淡無光的宮殿帶來了第一縷光芒。

風煙通地軸,星象正天樞。

北斗星芒,天樞之光,光耀屍狗,法力自生!

懸浮在須彌宮中的赤紅飛劍輕顫,劍尖處滲出一滴赤紅水珠,輕飄飄落在須彌宮,這便是煉氣士修出的的法力。

閻四夕體質偏向火屬,修煉出來的法力也偏向火行,施展火行道術會有額外加成。

若是施展相剋的水行道術,威力會受到法力影響而削弱。

心神迴歸肉身,閻四夕運轉法力的同時手中掐訣,一道火焰於指尖升起,照亮一方暗室。

烈火訣,傳承自豐都學宮的黃等下品道術,召喚出來的火焰溫度更高,但殺傷力十分有限。

黃等下品的道術,所使用的印訣基本是三到四個,烈火訣便是由三道火行印訣催動而成。

“我體內的須彌宮絕非凡品,施展的烈火訣威力,比先前還要強上許多。”閻四夕中斷法力傳輸,指尖烈火後繼無援,瞬間泯滅。

這只是牛刀小試,他所掌握的道術稀鬆平常,無法發揮出煉氣士焚天煮海的威力。

可惜兩位師父精通武道、劍道,在道術上並沒有建樹。

不見君身為煉氣士,掌握的卻只有淨塵一類的輔助道術,對於戰鬥並無作用。

依照不見君的話來說,手中有一劍,天下無術不可破。

對於這個言論,當時閻四夕是深表懷疑的。

結果被不見君斜睨一眼,一道劍氣刺得他齜牙咧嘴,只得老老實實地點頭。

————

人生有別離,一去千萬裡。

武魁首與閻四夕相對而坐,不見君御劍橫空,在院中四處晃盪,口中酒水未曾有一刻斷絕。

望著閻四夕,武魁首面色凝重,“四夕,我與你二師父有生死大敵,無法護你周全。此後能有何種成就,全看你自身勤勉。”

“大師父,你們的敵人是誰?”閻四夕沉默了一會後,追問道,“是否與滅我閻氏那二人有關?”

武魁首、不見君自稱是閻氏故人,又費盡心機挽救閻四夕,將自身所學傾囊相授,怕是父母長輩也不過如此。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將兩人與昔日的長輩聯絡在一起。

分別在即,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問出口來。

武魁首舉起茶杯的手頓住了,不見君的飛劍也不再盤旋。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武魁首搖搖頭,嘆息道:“想知道閻氏滅族真相,你便儘快成長起來,倘若有一天仙武合流,或許能有幾分勝算。”

抬手阻止了閻四夕的追問,武魁首翻手取出一顆拳頭大小的骰子。

骰子生有八面,刻的卻不是賭博用的點數,而是代表八種屬性的符號。

乾(☰)、坎(☵)、艮(☶)、震(☳)、巽(☴)、離(☲)、坤(☷)、兌(☱)。

“此物名為千機變,乃是墨家道器,能隨心所欲、幻化萬千。”武魁首解釋道。

“當年我試武天下,你二師父問劍九天,千機變中記載我二人生平所遇之強敵,閒暇時你可以挑戰一二,增長見聞的同時精進實力。”

“大師父,徒兒不能收。”閻四夕不是初出茅廬的修者,千機變的威能他看得分明,絕對是世間難得的寶物。

武魁首面臨生死大敵,千機變或能為他增添幾分勝算,落在他手中反而是暴殄天物。

武魁首展顏一笑,臉上有著說不出的自信。

“若是十年前,此物於我確是不可或缺,如今我已窺破武道巔峰光景,千機變再強也只是外物,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見閻四夕沉默不語,不見君攛掇道:“大哥寶物多得很,千機變就算是他的拜師禮,是他給你的束脩,不必跟這狗大戶客氣。”

武魁首心中一陣無語,拜師禮、束脩兩詞是這麼用的?

這傢伙生來逍遙浪蕩,一生鍾情於劍,讀過的書也沒有幾本,是怎麼在九天留下那麼多傳世詩歌的?

不見君不知道武魁首的想法,上下打量了一下自身,左邊袖子掏掏,右邊袖子摸摸。

一陣山風吹過,不見君尷尬地笑了笑,“啊哈哈,你二師父身無長物,一生所修全在一柄不君劍上,讓我想想……”

“大哥,借點道器用用,可不能讓我在四夕面前丟臉。”不見君心絃傳音,落入武魁首心田。

“你我兄弟密不可分,唯獨事關四夕,不可假手於人。”武魁首輕聲回應,只一句話就讓不見君閉口不言。

不見君想了想,摘下腰間葫蘆拋向閻四夕,無奈道:“二師父身無長物,能給你的都給了。這廣寒葫蘆,是為師……摯友所贈,好生保管。

廣寒葫蘆,並非是擅長戰鬥的道器,類似於墨家研發的儲物戒,其中空間廣袤,無邊無際。

這葫蘆還有納天地水精之能,能自然醞釀成各種美酒,不見君一向視若珍寶,片刻不離。

但他對閻四夕溺愛之深,倒也沒什麼不能割捨。

“四夕多謝二位師父教導之恩,此生不敢或忘。”閻四夕五體投地,大禮參拜,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

七歲那年全族慘滅,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人間真情,更別說武魁首、不見君二人對他傾囊相授,給了他報仇的希望。

傳承二人所學,有朝一日未必不能手刃仇敵,光復閻氏一族。

閻四夕抬起頭來,武魁首袖口招展,輕輕一拂將他帶起,伸手撫平他衣服上的褶皺。

“還有一事你記在心中,豐都城東去三千里,有一小國名衛,轄下朝歌郡有一名山摘星臺。山中有一名為帝辛的武徒,乃是我二人好友,有助於你修行十三丹經。”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武魁首願將一生所學傳授給閻四夕。

可危險的預感越來越近,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另幫他尋一位名師教導。

閻四夕皺了皺眉頭,問道:“天下間師門傳承向來慎重,帝辛前輩會願意教導我嗎?”

像武魁首、不見君這種情況,兄弟二人共教一徒,這種先例也是有的。

但一般來說,無極天的宗門傳承最重師徒名義,其他人會自動避嫌。

除非是遇到了天賦無雙的徒弟,或許會網開一面,但絕大多數人都有門戶之見。

武魁首臉上泛起古怪笑意,輕笑道:“無妨,你在摘星臺喊一聲‘以吾之血,換汝之心,以吾之命,換汝之情’,他一定會願意的。”

“以吾之血,換汝之心,以吾之命,換汝之情。”閻四夕低頭咀嚼著這句話,一時間猜不透這話含義。

武魁首看著閻四夕,臉上露出溺愛的神色,忽然伸手一點,一道隱晦的光芒落入其須彌宮。

閻四夕毫無察覺,再一抬頭,兩位師父的身影已然消失,佇立在山崖間的堂皇佛寺也消失無蹤。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我師徒就此別過,來日再見!”不見君的聲音遠遠傳來,迴盪在閻四夕心田。

閻四夕沉默片刻,散去道髻,將千機變攏入袖中,又將廣寒葫蘆別在腰間,從萬仞山崖上大步前行。

少年運起十三丹經,身影如風似電,如幻似夢,轉眼間消失在無邊綠蔭中。

蒼穹之上,雲端之中。

望著閻四夕遠去的背影,不見君輕嘆道:“大哥,千機變和十三丹經也就罷了,道家九秘是你傍身秘術,日後好歹能多出一分勝算,何必如此呢?”

武魁首目光悠遠,輕笑道:“我的結局早已註定,九秘在不在身沒有區別。反倒是四夕初出茅廬,日後山高水長,有此秘術傍身,走得也能順遂些。”

不見君側躺在飛劍上,聳了聳肩道:“也是,若不是我還需九秘護體,送給四夕也無妨。”

兄弟二人言語之間,透露出驚人的訊息,竟是都掌握了道家九秘,只是不知他們擁有的到底是哪一秘術。

九秘唯一,武魁首將九秘傳承給閻四夕,腦海中相關的記憶漸漸模糊,徹底失去了這道秘術。

不見君想了想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走一步,其他事就拜託你了。”

“也好,我去辦點小事,接下來便開始佈局天下。”武魁首點點頭笑道。

腳步邁出,山河倒轉,一步一景,消失在不見君眼前。

————

周國犬丘,皇城內殿。

周復一身明黃色的四爪龍袍,端坐在鎏金龍椅上,俯瞰著下方二人。

在其身側,蓋青青一身錦繡宮裝,裙襬拖地,滿頭青絲挽成髮髻,肌膚雪白,雙眉修長,一副雍容華貴的姿態,神色平靜而冷漠。

在大殿之中,還有一張太師椅擺放在龍椅一旁,上面盤坐著一名額點硃砂,滿頭烏髮,唇紅齒白的侏儒,正是國師莊周。

周復神色淡然,似乎【櫛風沐雨】道術被破解的反噬,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大的影響。

只有侍奉周復多年的蓋青青,透過他時不時揉搓手指的細節,才能看出他心中的煩悶與憂愁。

身為天子的周復不開口,國師莊周也閉著雙眼老神在在,在殿內靜靜等待的兩人便逐漸顯出差距。

左側一人身著霜白色道袍,腰間懸著一柄白色骨劍,骨劍並未入鞘,鋒芒畢露。

劍身上有一抹血色流動,偶爾會化為一隻詭異的眼睛,打量著周邊環境。

他面板蒼白,形銷骨立,一臉病態,但雙眼時不時閃過寒芒,讓人不由得心生恐懼。

他昂起頭站在大殿中央,沒有一絲拘束感,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國國師。

與這名男子相比,右側的中年漢子便顯得老實巴交,在這種凝滯的氛圍中,更是顯得木訥呆板。

他穿著一身尋常莊稼漢的蓑衣,渾身上下遮得嚴嚴實實,體格見狀如牛。

在這名漢子的頭上,戴著一頂又寬又大的斗笠,遮住了他的臉面,只露出一張寬厚的下巴。

如果閻四夕在此,一眼就能認出二人的身份。

血屠豐都城的林七殺,以及長壽村的李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