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於地鐵中的新世代，已經對鼠患感到陌生，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經歷過那個齧齒動物橫行的時期。

根據契丹聯邦編寫的編年史，核冬天開始的第一年，就爆發了危及整個地鐵的鼠災事件。

由於地表溫度的急劇下降，地面上的小型生物紛紛從管道中闖入人類的生存空間，將人們的存糧啃食殆盡，連種子都沒留下。

那時，大量飢餓至極的老鼠甚至會將行動不便的傷員、嬰兒作為獵物。又因為老鼠汙染了水源，導致鼠疫爆發。當時數萬人仍處於戰後的恐慌中，地鐵中的官僚系統根本無法有效地解決問題。

人們被迫以族裔、信仰為基礎，開始進行站點自治，這也直接使得當時的整體政權概念在大多數民眾心中瓦解。

人們組織起來，開始使用火焰噴射器進行清理。後來，他們主動拋棄了一些鼠疫嚴重的站點，焚燒了被汙染的糧食，才算勉強度過了那次危機。

如今，在地鐵中飼養老鼠反而成了補充肉質的重要手段。三顆子彈換一隻老鼠，已經是地鐵世界中肉食貿易的基本準則。

老村站便是當年鼠災最嚴重的地方。原因無他，這個站點挖得深，本身又沒有什麼軍事價值，比不上海軍部站的重要地位，所以整體修建的結構並不是特別穩固。水泥和結構件的標準不夠高，使得它成為現實中的危險建築，自然居住的人就少。

久而久之，老村站就變成了更北邊總督大道站的附屬站點。貿易往來和養殖場也設在老村站。這裡常年被一夥叫做鼠幫的黑社會組織盤踞，做的就是養殖老鼠的生意。因此，老村站也得了個別名——“鼠窩”。

對於會遇到老鼠這件事，林輝是有心理準備的。看著泅水的鼠群越來越近，他便將腳邊的一個塑膠袋拿起，從裡面抓出一捧碎肉來。

這些都是異蝦王不能食用的內臟，放在艇上既可以用來壓穩艇身，必要時還能封堵漏水，再就是用來應對眼前的鼠群。

不得不說，只要不歇斯底里地胡鬧，德約在具體的事務上還是很靠譜的。他提前就預想到老村站很可能會有鼠患。

不過林輝並沒有想要表揚德約的意思。要是按照他的計劃行事，現在的林輝肯定不是在水面上扔內臟，而是在管道中扔下這些內臟作為誘餌，然後用軍用燃料燒死老鼠，給自已開路。

水面上的碎肉揮灑出去後，鼠群沒有追擊，而是在水中爭相搶奪起來。那些不敢跳水、仍然在管道中的更多鼠群，終於還是經不住誘惑，開始以更高的頻率跳入水中。

一時間，整個水面沸騰得猶如煮開的肉湯。在群鼠的相互爭鬥搶奪下，林輝面無表情地拿出一罐軍用燃料，直接潑灑在鼠群中間。隨著身後一陣晃動，小艇已經來到了老村站的另一面。

此時，林輝再次點燃艇後的火把，把禁錮的鐵絲拆散，像散花一樣扔進水中。一道火牆在水中升騰而起，徹底在小艇和鼠群之間形成了一條隔離帶。

在火焰的燃燒下，鼠群仍然在相互爭奪著碎肉。倒是管道口不再有老鼠跳下，算是將一切控制住了。

艇首傳來撞擊感，原來是到了另一堵承重拱頂前。林輝躺下來，準備和之前一樣將小艇壓低划過去。然而，一聲吱吱的叫聲傳出，讓林輝停止了動作，開始尋找聲音來源。

射燈下，伊索胸前的繃帶裡露出一雙紅色的眼球，正對著林輝昂首吱叫，好像在吸引他的注意一般。

林輝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也不廢話，從箱子裡拿出一根雷管，直接橫著劈向老鼠，想要將其打落水中。

誰知老鼠被雷管掃得慘叫連連，卻根本不挪地方。東倒西歪之下，竟然又回到了之前的姿勢。

林輝又來回橫掃了幾下，眼看老鼠的眼鼻已經流出血來，竟然還杵在伊索的胸口。林輝心一橫，連著繃帶和老鼠一把拽起。

一條血線揮灑在空中，林輝的姿勢卻變成了投擲前的準備動作，定定地看著伊索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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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老鼠不動，是因為它的後肢整個陷在了伊索的胸口裡。林輝盛怒之下將老鼠拔出，其實是扯斷了老鼠的後肢，才把伊索的胸口顯露出來。

此時，伊索的胸口出現了一道道灰色菌絲。這些菌絲正在鼠血的澆灌下肆意生長，快速匯聚成了一個灰色蘑菇樣的東西。

不過林輝很確定這不是蘑菇，至少不是地鐵中常見的蘑菇。因為這“蘑菇”隨著伊索的呼吸，也在不斷地膨脹收縮，給人一種伊索的心臟被放在了體表的錯覺。

在形成“蘑菇”前，林輝看得清楚，血肉已經自動塌陷，菌絲就是從血肉中生長出來的。

再詭異的情況林輝都能接受。他之前甚至還想過，伊索會不會在吃下自已的皮蛻後，轉身變成一隻惡魔飛走。

但是長出這麼個“蘑菇”樣的東西，實在超出了他的預料太多。此時遠處的燃料逐漸暗淡，雖然那些燒死的老鼠會成為同類的食物，但留在這裡觀察實在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林輝也只得放下一探究竟的心理，躺下利用縫隙透過。

這一躺就變成了與伊索平行，“蘑菇”近在眼前。不過其不斷生長的菌絲卻沒有靠近林輝的意思，反而順著伊索的大腿往小艇的尾部拓展空間。

一直等穿過承重牆之後，坐起身來再觀察，那些菌絲好像有自主意識一樣，扎進了堆放的鉛服內。

林輝這才明白，這“蘑菇”瘋狂生長，原來是奔著鉛服內的自已的皮蛻去的。

這樣看來，菌絲直接與皮蛻有關。也就是說：“我的皮蛻被伊索吞下後，又在其胸口內部生長出了這個‘蘑菇’？”

眼前的情景迅速讓林輝想起了一件事情。從統一戰線處逃出後，在那條無人的維修隧道中，一具屍體上生長出了一株巨大的噬肉菌。莫非那也與自已有關？

現在想想，林輝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被襲擊後，他也曾重傷瀕死。按道理來說，他也應該產生幻覺和皮蛻。

可他當時醒來後，全身纏滿了繃帶。若說是受到直接傷害而昏迷了，所以沒有幻覺，這還說得過去。

那麼皮蛻呢，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