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早上出門去接人到現在,水米未打牙祭,又連著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早就飢腸轆轆。
到了目的地一看,當真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個飯店,還是一個看外觀就是牛的一逼的大飯店,叫什麼“山西陽光大酒店”。
頓時我早上那點怨氣就煙消雲散,只剩下對於豐盛佳餚的渴望。
停了車和尹亭下去,我剛摩拳擦掌打算走進飯店風捲殘雲一番,就見林錚的腦袋從那飯店右下角一處極不起眼的小店門口探了出來。
許是聽見了我停車的聲音,他一眼就看到了帶著尹亭往飯店走的我,隨即招了招手示意我趕緊過去。
我只好眼巴巴的和山西陽光大酒店擦肩而過,鑽進了一處陰暗逼仄的小店鋪子裡。
這小店可能是做皮革生意的,光線極暗,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膠皮的臭氣。
我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等著視線漸漸適應了黑暗以後,才眯著眼睛看過去。
林錚半個身子都趴在那個極小的櫃檯,季賀正抱著一個梯形的東西蜷縮在凳子上,猴子鬼娃不在。
我的視線越過林錚的肩膀,看到那櫃檯後面坐著一個極其瘦小的老人。
正巧趕上那老人結束手上的工作,把另一個梯形的東西遞給了林錚。
林錚就抱著它從櫃檯過來,遞到我手邊讓我拿著。
我不好推辭,就接過來打量了一下,隨後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這是一個馬鞍,皮革制的,裝飾物極少,看起來十分質樸剛健。
單憑這馬鞍就能知道那老人手工活不錯,但我不能理解林錚為什麼讓我抱著個馬鞍。
林錚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對著我笑了一下,然後揮揮手讓尹亭過去,也遞給他一個馬鞍。
尹亭這反應倒是沒有我這麼新奇,拿了馬鞍就徑直出門去。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看林錚,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老人身上,索性就提著自己的馬鞍追出去。
“尹亭!”
我喊了一聲。
尹亭就停下來,回頭看著我。
我跑過去站在他面前,心裡想著現在林錚的舉動奇奇怪怪的,我不能再這樣讓他牽著鼻子走,必須主動出擊。
我看了一眼後面不起眼的小屋子,道:“剛才在車上忘記問你了,尹老爺子到底給我們帶了什麼東西?”
尹亭好像對我的問題並不意外,他露出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他已經等我這麼問很久了。
“我爺爺給我帶了些錢,一些下地的工具,還有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我.”
尹亭反手拍了拍自己的揹包,頗有些挑釁的看著我。
我倒是不意外他會這麼說,看來林崢沒有騙我,尹老爺子派他來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幫忙。
說穿了,這肉羹他也想分一杯,而尹亭,就是他派過來監視和參與我們行動的。
好了,現在情況不僅沒有簡單,反而更加複雜了。
唯一值得我開心的事情,大概就是我發現這些人真的沒有把我當回事。
這個情況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並不算壞事:我是一個菜鳥,想要在這種群狼環飼的情況下翻盤,唯一能夠利用的就是他們的輕敵心理。
當夜,林錚換了一個招待所讓我們住下。
這個新的招待所臨近江邊,夜晚的時候天色陰沉,幾乎看不到星星,水汽又重,霜降露寒,凍的人簡直要犯風溼病。
我還在糾結這次行動的事情,說什麼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掙扎半天,索性就不睡了,我穿著今天剛在當地買的紅綠花大棉襖出了門,往招待所門口一走,這才發現,門口長椅上已經坐了一個人,還是熟人——林錚。
我心裡對林錚有芥蒂,但無論如何不好表現在臉上。
所以只好走過去坐在他身邊,甚至點了一根菸遞給他,火苗攏著放到他嘴邊點上。
林崢倒是沒有說什麼,仍是笑眯眯的接了我的煙,抽了一大口,享受似的眯著眼睛吐出了白霧。
我和林錚無聲的坐了一會兒,還是他首先打破了寂靜。
他抽了口煙,轉過頭來看著我說:“順爺,你看沒看過一個日本人寫的小說,篇幅不長,大概說的是一個大坑的故事.”
我想了想,搖頭。
我從記事開始就跟在我師父身邊學鬼醫一脈的東西了,像是國外小說這種東西,他不會,我也沒有興趣涉獵。
林錚就道:“我記得好像是說,有一天,地球上出現了一個大坑,人們怎麼也探不到盡頭,索性廢物利用,拼命地往裡面扔東西。
結果過了幾十年以後,從坑裡倒出來的東西全都回到了地球上.”
我愣了一下:“科幻小說?”
林錚點頭。
我實在不明白他給我講個科幻小說的意義何在,暗示有一天有人會把我推進這樣的大坑裡?可我現在已經身在泥潭之中了,也真的說不定走著走著就掉進了大坑裡,都不需要他雲裡霧裡的暗示些什麼。
林錚見我沉默,就又問我:“那麼順爺,你信鬼神之說嗎?”
這回我倒是點了點頭:“鬼醫一脈本來就有很多對付陰陽汙穢的手段,雖然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到過什麼,但我覺得既然這個門類存在,就說明鬼醫的前輩們肯定遇到過.”
林崢又點了點頭,似乎很是滿意我的回答。
他把最後一口煙抽盡,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說:“好了,差不多也是時候出發了.”
我愣了一下,抬頭看看。
月明星稀,寒風瑟瑟。
那天間一輪明月,散發著遙遠而高冷的光,人間又四面無人,連蟲子和鳥的叫聲都聽不見。
他這時候要出發?出的哪門子發?然而就好像是應和他的聲音似的,招待所的大門開啟,我看到季賀拎著兩個包裹走出來,猴子和鬼娃跟在他身後。
而尹亭走在最後面,仍是揹著他的那個大學生似的雙肩揹包。
季賀走到我面前,把其中一個包裹遞給了我。
我抖開手中的包裹一看,竟然就是白天林錚給我的那個馬鞍。
就著清風朗月手中馬鞍,我茫然的看向林崢和後面的幾個人,心說難道待會兒就會突然出現一個電影拍攝劇組,我師父打著頭,牽出十匹馬來,滿臉笑容的告訴我打板開拍。
林錚看我一臉痴呆的樣子,老規矩似的笑了一聲,拍拍我的肩膀:“我白天忘記跟你說了,咱們今天晚上出發,走馬道,穿山洞,上火車.”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