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場決賽，與褚珩對上的是天機峰的一位師兄。比起剛入宗不到一年的褚珩，資歷定然更深，還是上一屆秋晏大比的第二名。
不過他這五年來停滯在金丹後期大圓滿一直未能突破，不然也不能叫褚珩撞上。
這弟子使一杆威風凜凜的烏金破陣長戟，直挺挺立在擂臺中央。他單手持槍，戟尖點地，在洶湧的靈氣中面色莫測。
將將把褚珩逼至擂臺邊上，本以為勝券在握，誰曾想這毛頭後輩竟還有後招。他眼風往上一掃，見到鋪天蓋地的靈箭也巋然不動，一腳踢上長戟，舞出一道漂亮的槍花，兩手握住戟杆舉過頭頂，轉動不止。
須臾，他手中金戟騰空飛出，整座山頭的風似乎都盤旋到了長戟之上，戟身轉動成一片殘影，風聲呼嘯，直直對上澆頭箭瀑。
“叮——叮——叮——”
一時間，場上戟箭相擊發出的金石之聲不絕於耳，臺下觀賽的弟子無不痛苦捂耳。
觀席上的鶴岑目光下斂，神色泠泠，抬指在那青光大現的擂臺外又佈下了一層消音結界。
“鶴道友今日怎得有閒心來看大比?”
身旁坐著的墨堯將他的舉動盡收眼底，側頭問道。
鶴岑抿了口茶，繼續將目光放在席下的比試上，不予理睬。
墨堯低頭莞爾，手指輕輕動了動，那對乾坤貔貅銅球發出骨碌骨碌的響聲。他本就不指望鶴岑回話，自顧自繼續道:“是來看你那二弟子的罷?的確，褚珩小友那般少年郎，便是我見了也心生喜愛。”
鶴岑眨了下眼，還是罔若未聞。
“你也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徒弟。褚珩小友既在陣法上頗有天分，又合我眼緣，此等天地人和之事實在千載難逢，不若鶴道友你……”
啪！
方才還被鶴岑捏在手裡的翠玉杯盞此刻被重重拍在桌案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脆響，有幾名長老聽見動靜紛紛往這邊投來視線。
鶴岑正著頭，身形不動，振手展了展袖子又擱回到膝上，斜眸睨了墨堯一眼，似是一個無聲的警告。
“此事是你師兄梵掌門應允了的。”
墨堯絲毫不怕，轉頭朝看向這裡的長老一一微笑頷過首後壓著聲音繼續道。
“師兄受奸人所惑，任意胡來，他的話，聽不得。”
鶴岑薄唇輕啟，冷冰冰丟擲幾個字。
“奸人”墨堯:“那可如何是好？結界確是褚珩所破，百年前收徒之請也是梵掌門親口答應的，如今我人都來了，若是空手而歸……怕是不太好看罷?”
“與吾何干?”
“……”
墨堯啞然失笑，垂首掩唇悶悶地咳了兩聲，伸手攏緊有些散亂的絨領:“鶴岑道友好生小氣，你膝下三位少年豪傑，分我一個都不肯?”
“墨門主當徒弟是什麼可隨意轉讓之物？若是非得從吾手下討一個去，那個。”
墨堯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另一座擂臺上，一名黑衣少年手持一柄玄黑重劍，正舞劍攪動真氣送出招去，劍芒直衝而起，如蛟如龍。
有些印象，是前些日子比試時發狂的那名弟子，雖也是玉樹臨風，但眸光流轉間卻有些不容忽視的精明功利之感，況出招殺煞之氣太重，給人的觀感屬實算不上好。
便是鶴岑的三弟子、那與褚珩同年入宗的師弟——聞述。
“這位小友又沒有破我的陣，我憑何收他?”
“那便別收。”
“鶴道友別總是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既然聞述可以，那褚珩為何不行?”
“不行。”
……
鶴岑油鹽不進，無論如何就是不行。
墨堯挑了挑眉，眼底掠過一抹玩味之色，閉口不說話了。
“贏了。”
而就在他們二人談話的幾息光景間，臺下兩場比試已經先後決出了勝負。
——
發出的靈箭皆被高速轉舞的長戟崩彈開，褚珩拉弓間隙在周身凝出一層護身靈罩，手上動作不停，銀牙緊咬，弦風在耳，竟就是想這般耗下去。
不知過去多久，那杆長戟周身光芒不減，甚至還愈戰愈勇，而褚珩已經略顯疲態，搭弦發箭動作間稍有滯澀。
不行，這位師兄無論是修為還是經驗都比他多出那麼許多，如此打下去也不是辦法。
此番自已在上他在下，中間又有疾射的箭群與呼嘯的金戟，這般進退兩難的境地，該如何破解。
褚珩屏息凝神，再次拉開長弓，視線穿過紛飛靈箭落在臺上的人身上。
對了！
如今他長槍脫手，孤身一人，可不正就是個破綻?
當即催動真氣，挽住弓弣的手掌心“呼哧”一聲亮起青光，瞬間蔓上整張長弓，青火熊熊烈烈，映照眉目銳利凜然。
“噌——”
天蠶弓弦輕晃，又一支青矢疾馳而出，與先前不同，這次的箭頭帶上了獵獵青火。
錚錚箭鳴驚空，刺目火光竟生生將周邊大片肆虐靈氣逼退。
對陣弟子仰頭望見這一幕，眉心一跳，這青火氣息不凡，不知是何來歷。
“叮——”的一聲，橫戟一掃，這讓人心驚的一箭又被彈飛了。
他狠狠鬆了口氣，見狀不禁暗自輕蔑，加大手上靈氣輸送，半空中舞動的長戟陡然加快轉速，迫近上方的青色人影。
“褚珩師弟，你還是認輸罷。”
他成竹在胸，朗聲笑道，無不得意。
褚珩也不惱，亦笑嘻嘻回道:“這位師兄，你莫要高興得太早，先接下我這招再說罷。”
什麼！？
那弟子猛然垂頭一看，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青煙濃煙，灼人熱氣似怒浪層層鋪開，直逼而來。
褚珩轉手又是一箭，不出意料地又被擊飛了，但他意本就不在此。只見箭頭帶著的青火被震脫，砰得一聲砸在擂臺之上，直將石臺擊得崩出幾道深縫。
火焰順著條條石縫蔓延開來，瞬間燃遍整個擂臺。
如此聲東擊西的招數當是防不勝防，對陣弟子瞪大雙眼，不由暗罵自已輕敵，而此時長戟不在手上，這無名靈火又來勢洶洶，避無可避。
他點地急退，伸手召回破陣金戟。
這次被逼至擂臺邊緣的卻換了人。
待他長戟回手，那道青色人影也翩翩落了地，熾熱火舌舔過淡色衣袍，褚珩立在濃焰中心，周身氣息已渾然不似方才溫和，轉瞬間已移至他面前，淬著冷光的弓刃僅懸停在他頸側兩指之外。
高下已決。
“……我認輸。”
那名天機峰的弟子面色灰敗，頹然垂了手，戟尖沒入臺下的地面，這場箭戟之戰終是落了幕。
這邊剛宣佈完結果，不遠處又傳來了聞述勝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