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西大街的一條舊巷子裡,這條巷子是上個世紀80年代建成的,已經有些年頭了,與這座城市厚重的歷史呼應著。
這條巷子有個質樸且能代表所有人願景的名字,叫幸福巷。巷子口有棵古老的銀杏樹,此時已經抽出了嫩綠的扇形葉子。
四月末的西安不冷不熱,微風不燥。我坐在銀杏樹下的長椅上,靜靜地嗅著銀杏花淡淡的香氣,默默的抽著煙。
夕陽從遠處鐘樓的琉璃頂上流下,然後洩了一地,將整個地面都染成了金黃色。這一幕,猶如上個世紀80年代復古電影裡的某個場景。
我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天橋,只見一名女子下了天橋,朝我的方向走來。
無錯書吧這名女子身材曼妙,面容精緻,頭髮盤起,用髮卡束著,一身得體的黑色職業裝襯托著她優雅的氣質,一條收腰的緊身包臀裙又為她增添了幾分性感。
肉色絲襪包裹著她修長的美腿,踩著一雙黑皮紅底的高跟鞋,踏著被大理石割成小塊的夕光,款款的向我走來。
走來的這名女子,就是程知夏,一個我暗戀了十多年的女人。
看見程知夏那張美的過分的臉龐,之前積壓在我內心的陰霾瞬間一掃而空。
我和程知夏都住在這條幸福巷裡,她家在我家對門。
她是藍威貿易的CEO,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裡有多處房產,但她還是住在這條舊巷子裡。因為這裡距離她公司所在的亞歐大廈很近,她又很怕堵車,所以就住在這裡每天步行上下班。
“北山,你怎麼弄成這樣了?”來到我面前的程知夏皺著秀眉問道。
我將燃盡的菸頭扔到地上,用腳狠狠的踩滅,回道:“別提了,今天遇上一個三八客戶,我差點就交代了。”
“你等等。”
說著,程知夏向一百米開外的一家小藥鋪疾步走去,不一會兒拿著一瓶碘伏,一包棉籤和一盒創可貼回到了我的身邊。
她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耐心的替我擦拭著傷口,我能看見她起伏的胸口,聞見她洗髮水的幽香。
程知夏隨口問道:“北山,我給你買的那些成人自考本科的書你快看完了沒?”
我有些心虛,硬著頭皮回答道:“差……差不多快看完了。”
程知夏滿意的說道:“那就好,不過那些只是第一階段的考試資料,還有第二階段的複習資料,我這兩天就拿給你。”
我本能的問道:“還有第二階段?”
程知夏似乎對我的態度有些不滿,她停下手上擦拭的動作,看著我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北山,這是一個金字塔式的社會,一張文憑會讓你邁上一個新的臺階。你看你現在乾的這份工作,被人砸的頭破血流,你卻只能忍氣吞聲。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家政公司幹伺候人的活吧?所以你必須要上進,要努力改變現狀,知道嗎?”
我隨口應了一聲:“知道了。”
程知夏點了點頭,隨後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曉冬明天從美國回來。”
說起曉冬的時候,程知夏臉上溢位了難以掩飾的笑容。
而我聽見曉冬這個名字,心裡異常興奮,隨後又是一陣沒有由來的失落。
我隨口問道:“南溪也會來嗎?”
程知夏看了看我,用一種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道:“你怎麼不自已去問她。”
我感嘆道:“唉,你的青梅竹馬回來了,要是我的青梅竹馬不來,那我豈不是落單了嗎?”
程知夏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換了一支新的棉籤後,繼續清理著我頭上的傷口。
我,蔣南溪,韓曉冬,程知夏同一年出生在這條幸福巷裡,我們門對門的住著,我跟蔣南溪住在幸福巷的右側,韓曉冬跟程知夏住在幸福巷的左側。
我們幾個的父母都是至交,因此在我們剛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了娃娃親。
韓曉冬出生在一月的冬季,程知夏出生在五月的夏季,他倆最先定了娃娃親。我出生在七月份,蔣南溪出生在十一月,於是我倆也就順理成章的定了娃娃親。
小時候的我們四人,一起上學,一起嬉鬧,一起長大。回想起來,小時候的那段時光,是人生中最愜意的一段時光。
直到十年前的一場車禍,將這種愜意徹底打破,我們的人生也被推向了不同的軌跡。
而那條幸福巷,猶如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左側的韓曉冬和程知夏隔在了幸福的一邊,將右側的我和蔣南溪隔在了不幸的一邊。
韓曉冬和程知夏的父母生意越做越大,他倆也都考上了中央財經大學,畢業後韓曉冬又去了美國斯坦福大學深造。程知夏則因為父親身體的原因,畢業後就回家接手了自已家的企業,成為了藍威外貿的CEO。
而我和蔣南溪的父母,在那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後來蔣南溪被遠在寧夏的姑姑接走了,聽說高中沒有讀完就輟學了。
我則一直跟爺爺相依為命,高三那年,爺爺患上了心肌梗死,家裡所剩無幾的賠償款,我偷偷拿去給爺爺交了手術費,因此也就放棄了去大學的機會。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難人。半年不到,親愛的爺爺還是突發心梗,撒手人寰了。
至此,我也成了一名孤兒,這個世界的孤兒……
程知夏幫我清理完傷口,我們在巷口的“大秦麵館”吃了兩份油潑面後,就各自回家了。
我家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居中的正房坐北朝南,兩間偏房分列兩側,延續了中式建築裡面的中軸對稱風格。
剛進門的左右兩邊有兩塊不大的空地,左邊的空地平時會種一些時令蔬菜,右邊的空地在我七歲的時候,爺爺在上面栽種了一棵葡萄樹。
這棵葡萄樹現在已經枝繁葉茂了,瘋長的枝蔓爬出了圍牆。
我找來剪刀,開始修剪起葡萄樹的枝葉,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院的木門被敲響了。
帶著疑惑開啟院門,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赫然站在門口。
其中一名帶著眼鏡的警察開口問道:“蘇北山是吧?”
我點點頭。
“我們是雁塔派出所的民警。”
說著兩位民警出示了自已的證件照。
我一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於是問道:“警察同志,我是犯什麼事了嗎?”
“我們懷疑你跟一起暴力恐嚇案有關,請你回所裡配合我們的調查。”
恐嚇?我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