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燈光灑落臥室的每個角落,周圍盈著暖洋洋的氣氛。
二人剛才的瘋狂只停留在書房。
他洗漱後,低頭認真看報。
而她則在男人身旁,心不在焉地翻看著母嬰相關的書籍。
若不是他另一隻手拿著冰塊敷著紅腫的雙眸,她真會覺得剛才的一切都是錯覺。
好奇的種子已經被他和親戚朋友深深地種在她的心裡,而後悄悄發芽生根。
她不願就此罷休,還想了解更多的往事。
但這個話題在男人的書房戛然而止。
即使過去了一個小時了,但他的那句“你的父親跟我的父親一樣。”仍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憶,重放著。
她想這不算是八卦的心態,勉強算是對男人的關心?
既然已經是多年的妻子了,那打探一下丈夫的過往那個,不算過分吧?
她鼓起勇氣,接著一個小時前的那句話,開口問:
“所以他們到底怎麼個一樣法?”
男人翻看報紙的手不禁僵住,抬起幽深的目光,緊緊盯著她。
一股寒氣從脊椎往女人全身蔓延,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還是很識相地立即閉上嘴,收起好奇的目光,擺出乖巧的模樣。
靳禪詡輕輕嘆了口氣,冷聲道:
“很好奇?”
陸嫣㓅隨即睜大眼睛,只差把“好奇”寫在臉上了。
男人無奈地說:“哪裡都像,又或者說,靳勇殘忍得多。”
幾乎沒有見過兒女會直呼父親的大名,就連陸嫣㓅厭惡父親的人,也不習慣叫他的全名。
很明顯,他對那個人恨之入骨。
她的臉上佈滿關切的神色,情不自禁地往男人身上湊地更近,繼續問道:
“怎麼殘忍了?”
不料,男人卻伸手捂著她的雙眼,冷冷地說: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他的自尊心極其薄弱,習慣性地即使受傷了,也保持巋然不動的姿態。
陸嫣㓅挪開男人放置在她眼前的手掌,反駁道:“我沒有在可憐你,我是在心疼你!”
這句話,她不止跟一個人說過。
她喜歡療愈別人心靈上的創傷,由此季佳欣才跟她成為了好朋友,還時常誇讚她是天使。
即使眼前是條狗,只要展露了一些悲觀的情緒,她都會上前傾聽和安慰。
當然,這些她是不會告訴男人的……
靳禪詡有些許動容,他也不介意讓女人多心疼心疼自已,那樣她落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會增多。
“一個父親把兒子當作工具,從來都不在乎他……”
男人的話語簡潔,幾乎以上帝視角快速地總結完自已曾經的痛苦經歷,彷彿這是從他人那聽來的故事一般。
陸嫣㓅認真地聽著,不時給出回應。
“所以,你背上那些斑斑點點的傷疤,是你父親逼你練琴的時候,他打傷的?”
他回以沉默。
無聲地承認了。
她又問:
無錯書吧“那個黑房間,曾經是琴房?”
“是”
難得的,他有了回覆。
男人此刻的手正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肚子,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難以想象這雙手彈琴時會有多動人。
空氣彷彿凝固住了一般,屋內落針可聞。
她沒有再提問,但他卻開口說:
“你還有母親是愛你的。”
陸嫣㓅驚奇地問:“你也會糾結愛嗎?”
靳禪詡冷笑一聲:
“不然,你為什麼會在這?”
周遭的溫度瞬間冷了下來,她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僵硬。
她好像快忘了男人做過的事情。
懷孕的這段日子過得糊里糊塗,有時甚至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你的母親去哪了?”
男人提及她的母親,讓她想到他的母親。
趙雅蓉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
各種飯局宴會都沒了她的身影。
若不是男人故意為為止,還有什麼原因?
“我把她送回b國了。”
看似無意的舉動,卻極其殘忍。
趙雅蓉該是恨極了那個地方。
她的一生被兩個男人丟在那裡。
或許她斷氣的那一刻,都不會有親人去探望。
她對男人的殘忍印象再度加深。
自身人格有缺陷,孕育的後代心理能健康嗎?
她低聲喃喃道:“未被表達的情緒永遠不會消失。它們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會以更加醜惡的方式爆發出來。”
她希望男人能聽懂她的暗示。
但他只說:“你對弗洛伊德的理論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安排傭人購置他的書目,讓你打發打發時間。”
報紙皺起的紋理隱約透出男人心緒的糟糕。
但她並非察覺,反而火上澆油地質問:
“你真的能確定未來不會再做出失控的事情嗎?我的原生家庭不好,我沒有信心能完全地愛著孩子。有時甚至害怕自已成為我的媽媽或者是我的爸爸。走他們的老路。”
陸嫣㓅側頭真摯地望向男人,似乎在懇求什麼,又像在徵詢男人的同意。
“難道你不害怕嗎?”她又問。
靳禪詡心中有一團烈火正熊熊燃燒,面色陰沉,咬牙切齒地問:“陸嫣㓅,你什麼意思?”
陸嫣㓅心裡咯噔了一下。
自知勸解不成功,她便馬上替自已的話找補。
“是我想多了,你別生氣,我隨便說說的。”
他冷笑一聲。
“隨便說說?你隨便得還不少。”
陸嫣㓅正想解釋,他立即打斷。
“今天剛找了個後路,就開始狂了?”
她忍不住縮著脖子,怯怯地問道:“什麼後路?”
“先是季佳欣、又是秦理,現在又話裡話外地想要放棄這個孩子。陸嫣㓅,我對你這麼好,難道就比不上外人的分毫嗎?”
他一向話少,顯然是忍耐限度又到達極限。
陸嫣㓅委屈地低著頭不說話。
內心崩潰怒吼,怎麼辦!怎麼辦!
他一天能氣八百遍!
不過多久,他的呼吸又變得均勻綿長,不再劇烈。
他氣消了?
陸嫣㓅微微掀起眼簾觀察他的反應。
不料,他的雙手捧起她的臉頰。
她直直地對上男人恐怖陰騭的眼神,害怕的忍不住眯著眼睛。
他冷冷地說:
“這個孩子一定平平安安地出生,健健康康過一完輩子。”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若是有任何的差錯。你還有你跟你有關的所有人,我都不會放過的!”
男人的大掌警告般地輕輕拍了她的臉頰,同時露出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