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偉而奢華的大宅內,一座臨時精心搭建的舞臺上,樂手們絡繹不絕地匯聚而來,各式各樣的樂器被逐一安置妥當,它們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展現出一派氣勢恢宏的預備姿態。
在交響樂指揮家的帶領下,樂手們的手指在琴絃、鍵盤與絃索間流連,旋律悠揚婉轉,如溪水潺潺,溫柔地飄散在會場。
不少人討論著,評鑑著。
“靳總想必請來了最好的樂隊進行演奏。”
“餘音繞樑,觸動心絃,不愧是頂級的樂隊。”
在座的賓客們被打斷了思緒,沉浸在這美妙的音樂中。
陸嫣㓅也被吸引,視線忍不住轉移。
但很快男人又將她的注意力扯了回來。
最中央的圓桌上,氣壓低得可怕。
張梅春主動開口,企圖活躍氣氛。
“我記得禪詡也是彈得一手好琴。”
鄭捷跟著附和:
“是啊!以前家族聚會,禪詡每次都會進行鋼琴表演。”
靳強眼裡透著對後輩慈祥的愛意,補充說:
“不止鋼琴,還有小提琴、吉他、薩克斯。禪詡都會。”
男人手上的動作頓住。
她可不見他提過會這麼多樂器啊!
陸嫣㓅見狀,好奇地抬起頭看向男人。
不料,看見那深冷陰騭的臉龐正散發著寒意,怒火彷彿更盛了些……
別人在誇他誒?
他怎麼就生氣不開心了?
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雖然剛剛惹惱他的那茬還沒解決,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安慰他。
她小聲地問:“你怎麼啦?”
另一隻手伸出拍了拍他的手掌以示安撫。
溫柔的話語,輕柔的動作一下子將他從黑暗痛苦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被身子僵住,抬起眼簾意味深長地凝視著她。
顯然,他沒料到她居然會關心他。
一瞬間愣住了。
陸嫣㓅見他不說話,又問:“你……還好嗎?”
她想若是把男人安慰好了,也算將功補過了。
雖然她不理解為什麼他的反應會如此的大。
不過想來也是,被大人抓著當眾表演的滋味可不好受。
男人眼底的冰霜逐漸融化,幾分暖意染上他的眉梢。
正當陸嫣㓅以為自已把他哄好時,男人卻問:
“所以你跟那個男的到底什麼關係?”
她關切的神情凝固在臉上,沉默了半天,解釋說:
“就是……之前我不是回了一趟國……然後就是……我就去”
說到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小。
男人眯著眼睛,湊得更近。
“去什麼?”
她緩緩吐出兩個字:“相……親”
聲量幾乎低到聽不見的程度,但他的聽覺異常靈敏,耳朵一瞬間便捕捉到她的話。
在他臉色沉下來的那一刻,她知道她那彎著的腰終於是斷了。
男人貼心地顧及她的體面,選擇回到房間再發作。
沒有人敢阻攔他的一舉一動,更沒有人敢過問。
回房確實是書房,不過回的卻是書房。
昏暗的屋內,微弱的月光透過新窗簾的阻隔,灑落柔軟的地毯上。
這次,他終究是沒忍住。
靜謐的空間內,男人的喘息聲帶著濃重的欲。
不時還謾罵道:
“你怎麼這麼耐不住寂寞?跟你分開一段時間,就去相親,去找別的男人。
“怎麼樣?看上了嗎?”
“剛剛的秦理感覺怎麼樣?你們見過幾次面?”
“嗯?說話啊!”
男人憤怒的低吼,讓她心頭一緊。
她默默地忍受男人發洩的怒火,不敢吭聲。
只怕又惹惱他,引來更重的懲罰。
她想狡辯是母親安排的相親,但卻又害怕他報復在母親的身上。
過了一會,他又安慰道:
“嫣嫣,別害怕,我會很小心的,不會傷到你和孩子的。”
“我已經忍了很久,但放心,我一定會輕輕的……”
“堅持一下,快結束了。”
然而並沒有……
陸嫣㓅沒有理會男人發瘋的話語,也是不敢回應。
男人卻憤怒地說:
無錯書吧“說話啊!陸嫣㓅我讓你說話!你為什麼不說!”
內心的苦悶無處發洩,只能化為偏激的舉措。
隨著時間的流逝,悲傷在靜謐的黑暗中淡化。
男人終於停下了動作,雙眼空洞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突然道歉道:“對不起,嫣嫣,是我衝動了。”
話畢,男人低頭伏在她的肩上。
肩頸處的溼漉漉的觸覺傳來,她又一次被震驚到了。
他是……在哭嗎?
他居然在哭!
她難以想象一向堅不可摧的男人竟突然趴在她肩上流淚。
她從來沒見他哭過。
小時候有,但自從出了國,便再也沒有見過他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即使到了悲傷到了極致,他也只是默不作聲,無聲地讓淚水掉落。
若不是他趴在她的肩頭,光憑聲音和動作,難以察覺到他在哭。
她的手僵硬得拍了拍男人的後背。
他的失控和悲傷應該不完全源自於她的“出軌”行為,或許是今晚親戚口中提及的男人的父親。
她輕聲問:
“你的父親待你不好嗎?”
男人沒有出聲,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肩上更加溼漉。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停止了流淚。
“我恨他。”
男人的聲音沒有絲毫沙啞的哭腔,平淡地彷彿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陸嫣㓅感嘆於他強大的自制力。
即使到了極度崩潰的時刻,也幾乎不讓人察覺自已的脆弱,維持著他冷漠的人設。
她輕聲問:
“為什麼?”
她的心中竟生出同情男人的感情。
即使這個男人卑鄙無恥,陰險狡詐,殘忍冷酷,即使他自私地打亂了她預設的人生軌跡……
但他還是除了母親以外,跟她最親密的人。
有一瞬間,她感覺身前的他是沒離開的那個小村莊的單純的、淳樸的鄰居哥哥。
他沉吟良久後才回答:
“你的父親跟我的父親一樣。不過是一個有錢,一個沒錢罷了。”
不過半刻,他已然恢復了往日淡然的模樣,彷彿剛才突然哭泣的男人從未出現,還耐心地替她整理凌亂的衣服。
黑暗中,陸嫣㓅關切的神情消散,嘴角忍不住抽動,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這哪裡一樣……
這明明差很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