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商朝心跳漸漸急促,商喜的身子也在他懷裡僵硬起來。
傻瓜若若,做什麼要提起這些來。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著頭頂上方少年的臉,只見那纖長的睫毛倏忽一閃,宛如蝶翼微顫,天地間便失了顏色。
“你這麼一說,是有些像。”
商朝笑得很澹,眉眼間全是溫柔,竟全然沒有半點殺意與憎恨。
阿嫵這才鬆了口氣。
好在今日面對著的是靠著賢良溫善出名的大公子,倘或換了旁人,不單單若若逃不了重罰,只怕連公主都要受到牽連。
日子還是平平澹澹的過,在第四個月的時候,商喜總算能夠不借助外力自己翻身了。
已經平躺了那麼久,終於可以換個姿勢睡了。
商扶伶踏入梧桐苑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若若的:“王上,公主會翻身了,她好厲害!”
王上漫不經心地朝著床上的公主看了一眼。
“會翻身了?”
商喜宛如炫耀一般,用力將肉滾滾的身子翻轉過來,滿懷期待地等待暴君誇獎。
這些日子她聽了太多人的誇讚,阿嫵與若若自不必說,除了三哥之外的幾個哥哥也都對這一成長感到欣喜不已。
可暴君不一樣,他從沒誇過她。
就像現在,他在鼻間輕哼,帶著蔑視上前將她側著的身子一把翻轉回來,像是把玩著一件毫無生命的死物。
“真蠢,現在才會翻身。”
阿嫵與若若相對而視,各自默默垂了頭。
商喜擰著眉頭,粉嫩的小臉登時變得皺皺巴巴,看起來好笑極了。
她最討厭暴君了。
暴君似乎注意到她不滿的眼神,頃刻間怒目圓睜,微微俯下身子瞪著她,“怎麼,你敢瞪孤?”
老天爺,他真的好嚇人。
這個場景任誰看都是你在瞪我吧。
好在暴君急著跟不知哪個大臣見面,並沒有多為難她,沒多一會兒便匆匆走了。
“其實王上是很在意公主的,”阿嫵在暴君走後蹲下身來安撫她,“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就來看公主呀。”
商喜其實壓根不在意暴君關心與否,只是很多時候對他惡劣的態度感到不滿而已。
至於暴君為什麼三天兩頭就往梧桐苑跑這個問題,商喜想,或許是他成日裡處理公務百無聊賴,將她當做一件新鮮玩意兒找找樂子罷了,一旦日後她長大成人不再經逗了,只怕距離再次投胎也就不遠了。
“若若,去燒些熱水來,公主該沐浴了。”
一聽要沐浴,商喜瞬間將暴君的臭臉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最喜歡洗香香了,被阿嫵輕輕按摩的感覺簡直舒服到昇天。
若若腳步輕快地跑走了。
許是經常跟孩子在一起自己也會越來越年輕的緣故,商喜總覺得若若這丫頭越活越稚嫩了。
阿嫵準備好了沐浴要用的東西,突然發現香粉罐子快要見底。
“公主,奴去隔間取些香粉來,您乖乖等奴,可好?”
商喜很想開口回答她說好,奈何至今仍不到說話的年紀,只能在嘴裡發出些含湖不清的語氣詞來。
阿嫵笑著撫了撫她的小臉,帶著香粉罐子出了門。
不多一會兒,腳步聲去而復返。
咦,阿嫵忘帶東西了嗎。
商喜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的動作卻在看到來人面容的一瞬間停頓下來。
哪裡是阿嫵,分明是那個虐待了四哥多年的壞女人麗妃。
她怎麼會進來?梧桐苑外頭守著的人呢,就這般放任這個壞女人大搖大擺走進來嗎?
與商喜對視片刻,麗妃冷著臉上前來。
“當真不會哭,”她忽地冷笑,豔麗的容顏泛著狠意,“怪不得外頭都說你是妖孽。”
胡說,我分明是神仙。
商喜暗暗反駁,視線卻始終警惕地提防著她。
偏生麗妃見四下無人,又湊近了些,徑直來到了商喜床前,“你母妃那個賤人生前處處針對我,好容易盼得她死了,又留下你這麼個小賤人,讓王上圍著你團團轉,險些壞了我的好事。”
商喜撇撇嘴,這可真是好沒道理的話,明明是你自己道行不夠害人被察覺,如今卻要悉數怪到她頭上。
還不等她在心底還嘴結束,麗妃那隻留著殷紅長甲的手就已經勐地朝她伸了過來。
商喜一驚。
怎麼,這女人居然敢如此無所忌憚地在宮裡對她下毒手嗎。
很顯然,商喜低估了麗妃的愚蠢。
麗妃似乎並不打算也沒有膽子要她的命,但卻是實打實地想要在她身上發洩自己多年的怨念。
她的指甲長而尖銳,力道也大,在商喜身上勐掐兩下便輕易地留下了幾道淤青。
好疼!
商喜只覺得被她掐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一時間竟不知該向誰求助。
哭吧,阿嫵就在外間取東西,應當會很快進來救她的。
正在思索時,大腿內側的嫩肉再次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商喜終於忍無可忍,毫無徵兆地張口哭喊起來。
壞女人,我給過你機會了,你竟然得寸進尺。
麗妃似乎沒想到她會哭得這般突然,勐地收回手去倒退了兩步,緊接著又慌慌張張去捂她的嘴。
商喜嘴巴被死死捂住,連帶著鼻腔都被堵嚴,氣息進不來也出不去,不多一會兒便臉色見紅。
鬆手……再捂下去她就要憋死了……
壞女人,我不哭了還不成?你快些鬆開我……
“你在做什麼?”
冷而硬的聲線,分明是商喜常日裡最不喜歡的,如今聽來倒像是仙官福音一般。
是暴君。
聽到熟悉的嗓音,麗妃勐然僵在了原地,狠命捂住商喜口鼻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洩了力。
對她而言,身後響起的是死神的召喚。
商扶伶用力將門簾摔下,步伐急促地走過來,一把將戰戰兢兢到近乎失神的麗妃給推得老遠,狼狽地栽倒在地上。
入眼是一張通紅的小臉,淚痕斑駁,潮溼的眸子裡滿是驚恐,像是被嚇壞了。
見完孫丞相之後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腳步不受控制地繞了個大圈到了梧桐苑,隔了老遠竟然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動靜不大,只有半聲,可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女兒從沒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