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訊息，自從王上撞見四公子再次偷熘進公主寢殿卻不曾追究之後，整個宮裡都在說是王上默許了四公子留下來陪著公主玩耍，就連麗妃近來待四公子都與以往不同了。

商扶伶聽聞也只是微微抬眼，沒有多說什麼。

梧桐苑。

商晚看著圍坐在小東西身邊的三個兄弟，彆彆扭扭地站在離他們很遠的角落裡。

商喜方才睡飽，眼下精神頭足得很，正伸了手去夠商肆提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劍穗子。

三哥商枝抿唇輕笑，抬了袖口輕輕遮住下半張臉，“喜兒笑得真好看。”

商喜更精神了，轉頭去拉三哥的衣帶。

其實若真要論好看，整個宮裡只怕是再也找不出一個比三哥更美的人了。

雖然商喜很不喜歡麗妃，可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漂亮，生出來的商枝結合了父母一切完美的基因，生得風華絕代，若是女兒身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角落裡的某人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這溫馨的場景。

“我還是覺得她很醜。”

商晚嘴巴里吐出來的話總是這樣煞風景。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上，商晚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倔強地將腦袋別向一旁。

商肆任由劍穗子被她奪去把玩，皺著眉道：“二哥，別這麼說。”

縱是有些心虛，可商晚還是不肯鬆口，自顧自嘴硬著。

“哪哪兒都見你護著這東西，怎麼，她是你生的啊？”

聽聞此語，商肆的俊臉瞬間漲得刷紅一片，兩道眉毛蹙得更緊了，起身便要與商晚起爭執。

商朝實在看不下去，輕聲呵斥，“商晚，不許胡說。”

大哥的話雖然總是輕聲細語，可這幾個當弟弟的卻沒有一個人敢忽視，眼下皆收了聲垂首立在原地不敢動彈了。

商喜輕扯著手裡的劍穗，暗暗打起了小算盤。

看來將來只要好好哄著大哥，不愁其他人敢對自己動歪心思，何況從大哥第一次見面就給自己蓋被子來看，他的敵意應當不會太大。

“下次再胡說，便罰你去藏書閣抄清心經。”商朝一邊警告著，一邊伸了手將商喜塞在嘴巴里的劍穗拿了過來。

商喜手中把玩著的物件被奪走有些不滿，恰巧又聽見被警告卻還有些不服的商晚小聲滴咕。

“本來就是醜啊，又醜又笨，還不給說了……”

小小的人兒將目光轉向了商晚，隱隱帶著幽怨。

其實真算起來的話她也是很悲催的好不好，親孃剛生下她來就撞牆死了，再說，當孃的之間有仇跟她有什麼關係，她不過是個宣洩情緒的出氣筒罷了。

商枝順著小妹的視線看向商晚，反反覆覆打量了幾圈，忽地笑了。

“二哥，她好像在瞪你。”

此話一出，幾個人面面相覷。

商晚遲疑著上前挪了兩步，語氣帶著試探，“你……聽得懂我說話？”

商喜撇撇嘴，不看他。

何止聽得懂你說話，我還背地裡罵過你呢。

商肆安撫般握住了她的手，臉上揚著自豪的光，衝二哥炫耀般地揚了揚下巴，“她很聰明的。”

商晚摸了摸鼻子，都都囔囔：“看來不能當面說她壞話了……”

不能當面說，那就是背地裡沒少說過她壞話了。

真是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間阿嫵已然打了水回來，正被放下來的門簾擋了去路，一時有些不便。

大哥商朝心細如髮，立馬起身去幫阿嫵掀開門簾，頗為體貼地從她手中將銅盆接了過來。

阿嫵有些慌張，欲從他手裡將銅盆取回來，“奴怎敢勞煩大公子，還是……”

商朝微微搖頭，聲音清雅和緩。

“不妨事。”

商喜的目光追隨著商朝，心道大哥真是個溫柔的人。

將銅盆放下之後，商朝的視線突然落在了床頭的一抹銀光上，“這是……”

阿嫵解釋道：“這是大公子您那日送給公主的滿月禮，公主很是喜歡，每日都要拿在手裡把玩一會兒，奴便將它放在此處了。”

商喜一聽滿月禮便知他們在說那把銀製長命鎖，伸了手去要。

阿嫵說的不錯，她確實很喜歡那把鎖，精凋細琢，工藝不凡，一看就是個值錢物。

商朝輕笑，順手將銀鎖遞給她。

“是嗎，喜歡就好。”

商喜原以為這不過只是隨口牽扯出來的話題，沒想到大哥竟然上了心，隔了一陣子之後竟巴巴地差人送了一把新鎖。

聽若若說，大公子託人帶話來，說是冬日寒涼，銀鎖不宜隨身帶著，又念及小妹喜歡，便叫人尋了上好的暖玉做了把一樣的長命鎖。

饒是澹然如阿嫵也禁不住連聲感嘆，“大公子當真有心了。”

再次見到大哥，距離上次已過去了足足一月。

宮裡人都知道大公子課業繁忙，鮮少有屬於自己的空閒時間，不是在溫書就是在幫王上處理朝政。

可即便是這樣，大公子仍舊不曾從王上那裡討來半點好臉色。

商朝含笑逗她，緊接著便抬眼看向阿嫵，“我……能抱抱她嗎？”

能，當然能的。

商喜實在是太喜歡大哥身上沾染著的松煙墨味道了，如遠山，似暮靄，清幽寧靜的氣息簡直叫人著迷。

阿嫵很是給面子地點了頭，“大公子，當然可以。”

商朝輕輕伸出手，將軟綿綿的小糰子抱到自己懷裡來，力道可靠又輕柔，眸子裡的溫情幾乎快要溢位來。

他看著她，就像是看到了幾個弟弟當年小的時候。

“長大了應當是個極漂亮的姑娘。”少年笑得真誠，沒有半點敷衍意味。

商喜欣慰地窩在大哥懷裡，小爪子緊緊攥著他領口的盤扣。

還是大哥會說話，她最喜歡大哥了。

若若見到這般溫馨的場景忍不住口無遮攔起來，笑道：“是啊，良妃娘娘姿容傾城，公主眉眼間很是像她呢。”

一片寂靜。

商喜突然察覺到大哥的心跳似乎亂了節奏，氣息也有了瞬間的停滯。

阿嫵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一時竟尋不到話語緩和這尷尬的氣氛。

整個宮裡的人都知道，大公子與二公子的生母佟妃娘娘正是被良妃設計陷害而亡，若若大大咧咧慣了，忘了這檔子事，竟毫不避諱地在大公子面前提起殺母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