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裡夾雜著雨雪，呼呼的往車裡灌，耿飛關好車窗，載著師父和張小軍到了局裡。依舊是熟悉的審訊室，依舊是熟悉的對手。

張小軍再次坐在這，上午成功出去的經歷讓他有恃無恐，這會就差翹個二郎腿了。

“有什麼問題你們就問，問完了我還要回家呢。”張小軍大咧咧的靠著椅子。

“外面下那麼大雨夾雪，你著急回去幹什麼。局裡面暖氣很足，舒坦。”耿飛故意嗆他。

張小軍聞言，歪個頭，不屑的哼了一聲：“你們警察真有意思，上午才把我放出去，晚上又把我叫回來。真要有本事，你們抓了我就別放啊。”

“會如你所願的。”耿飛不再理他，按規定開啟了錄製裝置。

今晚會是一場惡戰，如何在只依靠線索的情況下，讓張小軍主動承認罪行，將是今晚最難的地方。

耿飛需要把握好審訊尺度，因為稍不注意，就會被冠上刑訊逼供的名頭。他必須做的足夠合規，不把公安局推上風口浪尖的同時，也不給犯罪分子留下出路。

而且今晚的行動是在馮局的授意下展開的，馮局肯定也在後面關注著案子。所以，前夢茹今晚一定要找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開始吧。”隨著李永下令，一盞檯燈點亮，拉開了審訊的大幕。

前夢茹的案件，耿飛是全程蒐集線索，沒人比他更清楚過程。所以，這場審訊以他為主要審訊人，他打算從曾靜這條線索，迂迴入手案件：

“你和曾靜是什麼關係？”

張小軍一愣，好像是沒想到警察為了前夢茹的事來，怎麼一開口卻在問曾靜。

“我倆在一起過。”張小軍隨意道。

“那就是前男女朋友。”

“算是吧。”

“你們在一起多久？因為什麼分開的？”

耿飛看向張小軍，他突然問出兩個問題，其實是為了分散張小軍的注意力。前一個問題對案子並不重要，後一個問題才是關鍵。

“一年多吧，一年零幾個月記不清了。分開是她提的，我一心軟，就同意了。”

“心軟？那說明剛分開時，你對她還有感情。”

“嗯。”

“她為什麼會跟你分手？”

“那我哪知道，估計是看上別的男人了吧。”張小軍撇撇嘴：“她自已生活上就不注意，跟那些男人拉拉扯扯，我早就看不慣了。”

耿飛微微點頭，張小軍的話，很符合強控制慾的人，對自已行為的合理化解釋。簡單來說，這類人不會承認是自已的控制慾太強，而是把髒水潑給對方，自已是為了一個更好的結果，才“被迫”這麼做的。

張小軍認為，不是他把曾靜管的太死，而是曾靜自已生活作風不檢點，他早就看不慣了。

“曾靜說，她和你分開是受不了你的控制慾，你當初禁止她和男人說話，哪怕是工作的同事也不行，有這種事嗎？”耿飛問。

“怎麼可能，嘴在她臉上，我管得住嗎？”張小軍急忙否認：“你們別聽她在那胡說，她自已要是習慣沒問題，後來會遇上那些事嗎？”

“哪些事？”耿飛敏銳抓到。

張小軍忽然啞了火，閉嘴不言：“沒啥，我瞎說的。”

耿飛猜，張小軍指的可能就是秦明輝的非法拘禁，既然話題已經拐到這裡，他就正好順勢。

“1月3號那天，你在哪裡？”

張小軍身子一抖，原本靠坐的身體也往前，離開了椅背。

“一個多月前的事了，我咋可能記得住。”張小軍頭搖得像撥浪鼓。

“那我提醒你一下，1月3號那天，你打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人自稱‘秦哥’，秦哥已經被公安局抓了。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耿飛話說到這，就是提醒張小軍，警方已經掌握了他這一項行蹤。果然，張小軍聽到這，不情願道：“記得，我想起來了。”

“你在那看見誰了？”

“……”

“是曾靜嗎？”

張小軍閉上眼睛，鼻孔長長出了一口氣，聲音悶的像在水裡。

“嗯。”

“你和她做了？”

“我沒做！我沒做！”張小軍忽然爆發，大吼幾聲，給在場的李永和耿飛嚇一跳。

李永呵斥道：“好好說話，這裡是公安局，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

張小軍喘著粗氣，像是剛跑完馬拉松一樣。瞪著眼睛，盯著虛空中的某個地方。

“我什麼也沒做，她都跟多少人做過了，我覺得噁心！我以前那麼愛她，給她吃給她穿，就算是我生意遇到問題了，我也沒虧待她。但是她怎麼做的？她扭頭就去KTV上班，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

“她去KTV上班，應該也是為了掙快錢，幫你度過生意上的難關吧。”耿飛皺眉。

而且據他了解，曾靜去KTV，真的只是陪唱，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至於秦哥折磨她，那都是後話，而且也由不得她了。

“胡說，我才不信，她就是愛跟那些人搞一起，活該！1月3號那晚，我啥也沒幹，就坐椅子上抽了一個小時煙，我想，我他嘛哪裡不好，她居然為了那些男人，跟我分手。”

“後來我想明白了，她就是賤，骨子裡就愛那些。想通這些我就痛快了，她被人當雞，賣來賣去，都是她活該！一想到她在床上那賤樣，我就覺得她該！”

張小軍吐出這麼一大堆話，坐在椅子上劇烈喘息，似乎終於出了一口氣。

耿飛沒想到，這事在張小軍心裡居然憋了這麼久，這更加坐實了他對張小軍的猜測——因為受不了自已曾經愛過的女人被人踐踏，他轉而把對曾靜的感情投射到前夢茹身上，然後對前夢茹實施了監禁。

只有監禁，前夢茹才能從社會、從地理、從各種意義上，杜絕了和其他男人接觸的可能。

這就是張小軍的犯罪動機。

“那天晚上，曾靜有沒有向你求救。”耿飛問出這個話題。

“有，但我沒答應。”張小軍冷笑：“我管她幹啥，她有今天都是自找的。再說了，我就是找個地方玩玩，犯不著得罪人。”

耿飛低頭嘆息，如果張小軍當時心一軟，及時報警，也許不光曾靜能得救，前夢茹也不會有後面的遭遇。

可惜張小軍心太狠了，不但不救人，還打算用另一個人發洩自已無休止的控制慾，最終釀下了大禍。

曾靜的事瞭解的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問案子的關鍵人物——前夢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