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還在房內思量,門口傳出了腳步匆忙的攢動。
她連忙走出屋,廊下雨珠成串。
宋寒松已牽了馬出來,漆黑的夜裡,貼身軟甲散出銀光,侍衛整裝待發。
距離隔的太遠,白伊顧不得太多,一頭扎進雨裡,瀝瀝淅淅不過片刻浸透她衣物。
“快回去!”宋寒松吼著。
“宋寒松!”白伊仰頭看她,“我不管你從前如何,現在你是有家室的人了,在外時日長一定告知,常寄書信,還有……不許你受傷!”
馬蹄踏地,濺出水花,催人前行。
宋寒松鄭重應道:“我答應你。”
白伊轉身朝屋簷下跑去,宋寒松韁繩勒馬,迅速掉轉頭出了府。
大片的水花被馬蹄削得極薄,轟隆墜地。
白衣少女也只匆匆看見一個背影。
阿蘇已取來加絨斗篷,臉色不太放心,“還餘些熱水,奴婢叫下人再燒,小姐快去洗澡,恐得了風寒。”
白伊在簷下站了片刻,風吹得咳嗽,這才走進了屋。
無論春夏秋冬,只要角聲響,天子詔,她宋寒松都會即刻動身。
她一直在流浪。
馬出都城百餘里,穿過關隘,從夜奔到日,追著太陽,良馬累到癱倒,驛站換了一匹又一匹馬。
連續三天的奔忙才有一次稍息的時機。
宋寒松靠在樹邊望向魚肚白的天際,吃著冷硬的乾糧,身體疲乏了,可心沒有歇息。她真怕趕不上。
宋寒松心念微動,想要寄封家書回去,沒有餵養信鴿,亦沒有驛站傳信的時間。
那便等歸時再說吧。
*
越城,集市落後但繁盛。
人煙稀少處,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男子伸手扶她。
夷國二公主秦玥笑著說“謝謝”,抬頭一瞬間愣了神。
不是她的夫君馮沅,而是一個年輕高挑,眉目中帶幾分妖的男子。
她驀地收回手來,看見來人衣角有血跡,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你……你是誰?”她一手扶著馬車一手護住肚子,有些生疑,“我的夫君和僕人去哪裡了?”
趙守玉溫潤的笑了,指了指來時的路。
這姑娘在馬車上睡著了,許是因身子不適睡得沉,殺了這麼些人她竟無所覺察。
趙守玉看著她的肚子,眉眼有笑意,手中赫然是一把寒芒匕首。
秦玥的臉色瞬間慘白,朝著來時路的方向跑去。
她的月份不大,不是很顯懷,但這幾步路趙守玉是完全追的上的。
他任由她跑。
刀鋒在衣襟擦得愈發明亮。
“不快些動手?”趙追日從陰暗處走來,手中還提著一個形似酒罐的東西。
趙守玉緩緩朝前走了兩步,“不急,玩會兒。”
一定要切切實實看見才有意思啊。
不知不覺間,秦玥的身旁散落屍體。她茫然轉身,一張臉一張臉對過去。
直到看見一具無頭男屍,眼淚忽然決堤,再沒有站得住的勇氣。
她雙手抓地,混著灰塵與血跡,焦慮四顧,彷彿在尋找什麼。
“在找這個?”趙守玉追了上來,語氣溫柔因而更顯涼薄。他手上提著一個袋子,赫然是之前趙追日拿著的那個。
那裡面裝的不是酒罐,血跡滲透了布,腥味逼人。
秦玥跪在骯髒的地上,手無力地朝著那顆頭顱向前伸。
虔誠的想要抓住點什麼。
卻抓空了。
她看著地面,一分,一秒,萬念俱灰,緊接著是滔天怒火。
“我殺了你!”女子失心瘋一般撲來。
“我要你給我夫君陪葬!”
“我要你給我秦家家僕陪葬!”
不過是以卵擊石。趙守玉輕易便抵擋下來,匕首第一刀刺向她腹部。
動作乾脆利落。
第二刀划向她脖頸。
新鮮血液濺在年輕男子臉上,襯得他膚色白皙。
在停止顫抖之前,那女子都用恨意的眼神看他。是死不瞑目的意味。
若世上真有厲鬼,她便永世墮入地獄十八層,也要來尋仇。
身體中的血流盡了,眼卻沒閉。
趙守玉蹲下身,撫摸尚且溫熱的屍體,輕柔又暴力地割下她的頭顱。
“一屍兩命,還挺賺。”
男子將兩具無頭屍體擺齊,橫放。
“一家人就是要齊齊整整。”
他笑容陽光明媚。
——
宋寒松筋疲力盡的抵達時,看到的就是這樣兩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