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推開了房門，門外的光剛好打在宋寒松身上。

塵埃浮動，宛若遙不可及的星辰。她在星辰之中，青絲零落臉頰，素玉簪子綰不住凌亂的發，一身鴉青色長裙，肩頭殘花似血。

冷眸清疏，隱約頃刻破碎。

秦煜捫心自問，從未見過如此氣質的女子。冷得暴烈，碎得決絕。

也許只是因為她恰好站在光中。

然而不等他欣賞夠，門“轟”的一聲關上了。

隔著木板都能感受到那股怒氣。

而秦煜也漸漸憶起那張臉，臉色不免有幾分驚訝。

白伊關上門，背靠著門，神情不知所措，眸子有些可憐的看向宋寒松。

宋寒松走上前來，舉手投足之間還是英姿颯爽，像話本子裡幹練神秘的俠女。

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關係，放心。”

語氣平淡，真的不放在心上的平淡。

白伊抬頭看她，心裡安定了許多，於是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宋姑娘，你真好看。”

宋寒松笑意不達嘴角，敲了敲她的額頭。

——

換上男裝，沏茶迎客。

宋寒松不急不忙的舉杯，待落盞之時，才開口解釋，“夫人頑劣，非讓我換上女裝，秦世子見笑了，此事還請不要聲張。”

白伊在旁表現得不太好意思。

秦煜抬頭，只敢看了宋寒松一眼，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那個冰霜星辰般的女子，於是紅著臉低下了頭，“宋將軍放心。”

天下居然有男子生了這樣一張臉。

秦煜起身拱手，“謝禮與喬遷賀禮都讓下人搬到院子裡了，希望宋將軍喜歡。”

“客氣。”宋寒松抿了一口茶，近乎單刀直入的與他聊了起來，“秦世子離家多年，可否想家？”

秦煜微微愣了一下，緊接著笑道，“我不正在家中麼？”

“你是說，如今永歡才是你的家？”宋寒松沒有看他。

“夷國和永歡，都是我的家。”秦煜斂眸。

一個是遙遠的起點，不可滅亡的故鄉；一個是當下，予他真實的現在，予他具體的能看清的。

宋寒松若有所思。

她彷彿能看到他的結局，卻一句忠告都無法給予。

換盞無言。

*

皇宮。

蕭沉軒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了看趙逢甲的兩個兒子。

“說說看。”身著明黃色衣物的男人隨口幾字都極具壓迫感。

“夷國二公主東來，繪製榮國軍械，倒賣劣質軍械，廝殺中身亡。如此，必能引起夷國動怒。”趙追日根本不敢看聖上的眼睛，此等計策算不上君子。

蕭沉軒看了趙逢甲片刻，道，“可。”

方法不重要，快速解決掉心腹大患坐穩這個江山才是一個皇帝最在意的事。

趙逢甲抱拳下跪，“皇上，臣想帶兩個兒子去軍中歷練，此事，由他們來做。”

蕭沉軒走遠了幾步，心中正在思索。再開口聲音依然明朗，“依你。但我有個要求。”

“臣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趙逢甲的聲音響亮了幾分。

“好。”蕭沉軒面色平靜的撥弄了幾下手腕上的玉佛珠，心中早已有了某個想法，“我要的是，人頭。”

男子側頭，可見的那隻眼令人不寒而慄。

“是。”趙追日趙守玉領命。

“此事……叫上宋將軍。”蕭沉軒開口。

為保萬無一失，宋寒松不能少。

“聖上英明，宋將軍才成婚不久，又是清高守矩之人，臣以為……”趙追日聲音愈發輕了，不確定這算不算駁了聖上。

蕭沉軒沒有計較，而是認真思考著，最後才說，“有理，此事你們快去快回，務必將事情鬧大。”

“是！”父子三人音色高昂，兩個年輕男子更是有抑制不住的衝動。

此番回來，必然今日不同往昔。

蕭沉軒默默看著三人離開的身影。經此，他便大概知曉了趙家兩個兒子的為人。

臣子有慾望並不是壞事，只有有慾望的人，才能更好的被控制。這就是帝王權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