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府迎來了它的主人。

晨光微現，家僕守在大院兩側，宋府的大門發出厚重的聲音。

宋寒松沒什麼表情，倒是白伊興奮極了，拉著她的手腕快步走了進去。

宋寒鬆散了下人，讓管家領著白伊認路。

“你不陪我？”白伊微微揚著下巴。

宋寒松搖了搖頭，“我還有點事。”

白伊眼珠子一轉，“那你等會要做一件事。”

宋寒松點了點頭，絲毫沒怕她會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或許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白伊滿意的笑著。

——

偏院中，宋寒松輕輕喚了一聲“十七”。

樹葉微動，幾乎看不見人影，黑衣人便跪在了她面前。

“稟報少主，目前只查到那姑娘和御史家有些血緣關係。”不等宋寒鬆開口問，他便彙報了進度。

“呵。”宋寒松嘴角上揚，眼神卻不帶笑，“同御史無關，換個方向再查。”

“是。”十七低頭，便又消失蹤跡。

把火星引到御史身上，不是愚笨的做法。可惜，這其中有鮮為後輩知道的淵源。

當年永歡的三大美人，李若得一個俏字，嫁了如今的丞相；柳常英冠一個冷字，嫁了開國大元帥宋徵；最後一位稱一個柔字，也是最了不得的，是後來者居上的先皇后，更是當朝太后。

老御史針對宋徵鬧得都城人人皆知，原因無他，只因柳常英沒嫁他。

可宋徵死後，先皇一少封賞，二無庇佑。將軍府被視若失勢，什麼阿貓阿狗都想來踩上一腳，如履薄冰的那幾年，都是御史藉著節日送來珍貴物什，支撐度日。

很偶爾老御史來勸慰柳常英，皆是隔著煙雨屏風甚至不曾見上一面。

因會毀她清譽，所以步步膽怯。

宋寒松年少時，曾看見極少動情的母親眼中有淚光。

她已不是少女，她怔怔地望著屏風一角，宋寒松的小手被她捏的發疼，但一聲不吭。

在驕傲自矜的少年時代，她曾決絕近乎偏執的做出自己的選擇，不相信那個軟弱文人一生不渝的承諾，至今她也沒有後悔。

但時光洪流枯榮起落之後，她一邊慶幸他的深情，一邊又多希望，他的感情其實不值一提。

嫁為人妻的女子言語矜持，極有分寸，她的眼神隱約有歉意。但也，僅此而已。

*

宋寒松找到白伊時她已熟悉了整個院子。

白伊看她時眼睛裡有光，她稍微扭捏了一下才開口。

“宋寒松，我要看你穿女裝。”

少女溫熱的氣息撲上她耳廓和側頰。

宋寒松如臨大敵般退了一步。

白伊故作慍怒，“你方才答應我什麼了？”

宋寒松張了張嘴，推脫道，“我沒有衣裙。”

“我有啊！”白伊睫毛撲閃，像星星眨啊眨。

似是為了證明此話，她從房中抱了好幾件衣服。

“天水碧，竹青，荼白，梅染……你儘管挑。”白伊笑著露出幾顆玉白的牙齒。

宋寒松噎住，“謝謝……”

白伊去關上門，神情期待，“你放心，我不會允許別人看到的。”

宋寒松自知沒有退路，步伐沉重的上前，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拿了一件鴉青色帶硃砂點綴殘花的衣裙。

白伊一挑眉，這件衣服她很少穿，比較寬鬆，宋寒松應該穿的上。

“還有，必須把束髮解了！至少挑一樣首飾！”白伊連忙補充 ，“必須！”

宋寒松微微側頭，進了房間換衣服。

白伊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安分。

“換好沒？”她問。

“沒。”裡邊傳來略顯窘迫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了一遍，“不會穿麼？我進來幫你？”

“不用……”

正當白伊起身之時，宋寒松從房中走了出來。

雙手不知該放在哪裡，步子略顯無措。

可這並不妨礙白伊看得移不開眼。

外邊有下人稟報，門就在此時被人一把推開。

“宋將軍我來早啦，你不會介意……”

最後那個“吧”字就硬生生卡在那裡，整個空間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