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角聲吹了幾個日夜,霜寒先一步蔓延至乾裂的土地上。
血凝結成冰。
今日下了雪,許是祥瑞之召,軍中只是操練而無步履匆匆出戰打鬥的預示。
木樁旁綁住幾個灰頭土臉的將士,布衣中夾著野獸的皮,看裝飾不似榮國人。
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地問身旁的人,“大哥,我們偷襲軍營,不會被砍頭吧?”
長滿絡腮鬍子的中年男人冷哼一聲,帶著不知何方的口音道:“怕個球子!榮國向來優待俘虜。”
說完控制不住打了個噴嚏,復而又道:“這**冬天可真冷,牢房居然擠不下了……”
幾個將士跟著唉聲嘆氣。
主帳內,大榮的黑甲散著冷光,沙盤插滿旗幟。
宋寒松站在沙盤中央,臉龐與甲冑上隱隱可見來不及清洗的血跡,她眸光冷冽,拿起一隻象徵榮國的旗子。
一個士兵掀開帳簾,抱拳問道:“將軍,周邊勢力已清剿完畢,可要先遣一隊人馬押送戰犯?”
“不。”宋寒松眼皮都沒抬一下,“既然不夠關了,那就殺掉幾個。”
士兵保持著抱拳的姿勢,有些後背發涼。
“那幾個細作,全都砍了。”宋寒松毫不猶豫地說。
“其中有一部分是榮國人,也要……”士兵有些猶豫。
宋寒松冷笑,“敢當細作,就該有下地獄的膽子。”
士兵答“是”。
沒等他出去,宋寒松又補充道,“還有那群偷襲軍營的。”
士兵又猶豫了一下,“出征前聖上特意提醒說……優待俘虜?”
宋寒松將手中那枚旗子擲進沙盤,恰恰好好,落在夷國主軍營的位置,“月黑風高,將士們為自保,失手殺光了,很合理吧?”
宋寒松眸色凜然——該是為夷國的大將軍,專門騰出一個空曠的牢獄了。
“是!”士兵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不敢再有二話。
按理來說,夷國沒有明面上舉棋造反的跡象,小股紛爭解決了就該回都城,可這狼子野心宋寒松實在看得太清楚了,聖上顧念山河初定,定然講和。
宋寒松最擔憂的,是秦世子與夷國裡應外合,到時才真是天災人禍,十室九空。
與其等到那一天,不如自己先走這一步,快刀斬亂麻,不留餘地。
她在兵器架上挑了一把長刀,朝軍營外走去。
以她的性子,既然斬首,那必然示眾。
*
萬里長空被陰雲與白雲填滿,地平線彷彿都高了幾分。
都城還未下過雪,白伊大白天把自己整個裹在被子裡,心想:今年,不管白問山怎麼攔,她一定要去堆雪人!
少女暗自下定決心,窩在被子裡翻書卷。
她揉了揉眼睛,覺得眼睛有些酸,視線有些模糊,沒在意。
白伊指著竹簡上的字一頓一頓地讀了下去:“……日就月將,學有緝熙於光明。決定了!今天的學摘就是它了。”【譯:日日收穫,月月進步,不斷學習終能達到無比光明的境界。】
咔嚓。
房門被推開的聲音讓白伊一驚,立刻將書卷都壓在身下。
“妹妹?”白問山看著縮排被子的白伊試探著問。
白伊立刻探出頭,乖巧地喊了一聲“哥”。
白問山掀開被子一角,抽出一卷書,“我說吧,必得是做壞事的時候才叫哥。”
白伊扭過頭嘆氣。
白問山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有山高林盛處,巖谷穿雲,熱池為湯,雲曰溫泉,醫師說溫泉驅寒有奇效,為兄叫人將家中距離花園近的那間空房鑿了,不日與你做個熱池,到時你自去取暖。”
“哥哥真好!”白伊立刻探出頭笑。
“嗯。”白問山點點頭,理所當然道,“那這本書卷我就沒收了。”
白伊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輕生嘀咕,“又不好了……”
白問山沒理他,將書卷塞入衣服,“還有,過幾日就是上元燈會,你好好守家。”
白伊的拳頭砸向床板,可惜床墊太厚,砸不出什麼聲響。
白問山邊向外走去邊安慰說:“到時給你帶好吃的好玩的。”
卻是絲毫起不到安慰效果。
待他走後,白伊在小房間裡秘密謀劃,準備當日溜之大吉,誓要以最短的速度逛完整個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