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天色大亮。
白伊頂著黑眼圈紅著臉在榻上打了個滾。
話本子掉到了地上。
刁蠻任性的外逃公主最終還是馴服了那個看似無情實則溫柔的殺手,圓滿的大結局讓人吃了蜜餞一般甜到心裡。
還有點不可言說的親密接觸。
白伊想著又忍不住笑了出來,用衣袖遮住臉,卻遮不住通紅的耳尖。
通宵也值了!
“小姐?”阿蘇的語氣小心翼翼,她看著小姐趴在榻上兩條腿不住地晃動,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
白伊立刻一個鯉魚翻身,在榻上坐得板正,表情嚴肅還輕輕咳了兩聲,唯有兩頰的紅緋掩飾不住。
“阿蘇,話本子呢,我已經看完了,你收好吧。”白伊臉色正經,“接下來真的要好好讀書了。”
阿蘇看了小姐兩眼,撿起話本子往藏書的地方走去。
白伊沒憋住又笑出了聲。
阿蘇回頭,只看小姐也正盯著自己。
小丫鬟被白伊挑眉瞪了一眼之後,便小跑離開了。
*
白伊拎著兩盒點心去西市的亭子處。
三個孩子撅著屁股湊在角落不知做什麼,還一扭一扭的。
“咳咳。”白伊放下點心。
付曉晨是第一個轉身的,她甜甜地說,“先生好,陳康好過分碾死小螞蟻。”
第一句就是來告狀的。
“我沒有。”陳康立刻辯解,“是付曉晨想近點看螞蟻長什麼樣,我就讓它爬到我手上,但是……”
小姑娘撞了他一下,故作嚴肅道:“叫先生。”
陳康白了她一眼。
“好啦,等無聊了吧,來吃點心。”白伊開啟蓋子,三小隻立刻湊上來,把不開心忘得乾乾淨淨。
付曉晨嘴裡塞滿了點心,語句不清地問道:“哼(先)生,啊(那)一盒裡嘿(是)什麼?”
然後她一口氣嚥了下去,“我們吃不完兩盒呀。”
白伊再次開啟點心蓋子,只見筆墨紙硯不差。
慶梅齋的點心盒子很精緻,長寬剛好夠裝下毛筆。
她將紙筆分下去,“曉晨和陳康還不怎麼會寫字吧?我看看你們基礎怎麼樣。”
三人湊著一個小本子臨摹,白伊亦趁此空閒看起自己的書來,時而默背幾句,遙望一眼深秋景色。
樹葉翩翩下落,白伊低頭去看三個孩子寫的字。
“比我想像中的好很多嘛。”少女眉眼彎彎,“尤其是曉晨,女孩子家很不容易了。”
三個孩子都一笑,付曉晨更是臉上紅撲撲的。
白伊拿起筆也想寫點什麼,卻遲遲落不下筆。
“先生要寫什麼?”付曉晨托腮問道。
“想寫一封信。”白伊收回了筆。
“寫給家人還是朋友?”
白衣少女卻放下了筆,笑著搖了搖頭。
還是算了。她想起宋寒松狹長清冷的眸子,不知她們算不算朋友。
白伊揮一揮衣袖,讓他們收了紙筆,提著點心盒子領著三人往樹茂盛的地方走去。
白衣少女在熱烈繽紛中轉身,漂亮的眸子轉了轉,“形容一下它。”
她隨手一指,指的是一片落葉還是一株樹,亦或是,整個秋天。
陳康脫口而出:“紅,多,茂盛。”
付曉晨邊跑了兩步邊大聲道:“開心!”
“開心是什麼東西?”陳康皺眉。
於是兩人又爭執起來。
白伊不管,俯下身問靦腆的小男孩,“你呢?你怎麼說?”
董嶽知看著很是乖巧,聲音小小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先生說的是這葉子還是這片樹林?”
白伊沒答他,哈哈大笑轉身繼續走。
董嶽知撓了撓腦袋,跟了上去。
白伊提著點心盒子,走路蹦蹦跳跳,聽得陳康與付曉晨還在爭執,於是回頭勸道,“曉晨說開心,是因為覺得此景熱烈。所謂傷春悲秋,旁的文人看了秋景大都抑鬱。”
她笑道:“但是曉晨現在很開心,看此景自然也覺得它們很開心。”
“先生最滿意誰的回答?”陳康竟是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三個孩子的目光都凝聚起來。
“嗯?”白伊一挑眉。
三個孩子立刻緊張起來,像在等待大人誇獎。
“照我說,”白伊狡黠笑道,“各有各的好。”
“那先生怎麼說?”董嶽知開口問。
“我啊。”白伊捏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血染青楓客難歸,百戰秋來山河春。”
就這樣,身著白衣的少女提著點心盒子,領著三個孩子,有時還跟著一個小丫鬟,踏過茫茫綿軟的枯葉,笑著跳著走過了整個秋天。
來日白雪飄零之時,腳下還會有綿軟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