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屍體腐爛的氣味。”他封閉了自已和舒瓔的嗅覺，道：“從上面進去吧。”

他畫出一道飛行符，帶舒瓔飛到了土丘上方，二人往下看去，只見褐黃色的土丘環繞著一處綠地，那綠地上蓋滿了黃色的房屋。

離得太遠看不真切，舒執璧索性帶著舒瓔，直接落在了那片綠草地上，雖然已封閉了嗅覺，二人還是被他濃郁的臭味燻得反胃。

舒瓔環顧四周，發現那黃色的房子，不是漆了黃色木漆的木頭房屋，而是用泥巴壘砌的茅草房。

二人從天而降，將草地上玩耍的幾個孩子嚇了一跳，他們似是很少見過外人，紛紛尖叫著躲進就近的茅草屋內。

其中一個孩子衝進了二人身邊的個茅草屋內，茅草屋被迅速開啟又被迅速合上，那孩子許是太過害怕，在關門時沒把門關好。

透過半開的門，二人看到了屋內的慘狀，茅草屋沒有桌椅也沒有床榻，鋪滿乾草的昏暗房間內，站著兩個神情呆滯的女子。

那兩個女子衣不蔽體蓬頭垢面，腳腕上還拴著一條看不清顏色的繩索，繩索一端綁在女人腳腕上，另一端卻沒入了黃色的泥牆中。

房中滿是穢物和腐爛的枯草，穢物和枯草中，似乎還有腐爛的屍體，那個受驚的孩子似是毫不在意這些髒汙一般，縮在這堆滿穢物和腐爛枯草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舒瓔看到那繩索的時候，舒執璧也看到了。

舒執璧腦中浮現出“她”被黑色的囚仙索綁了雙手，囚禁在無邊雪原中的場面。

回憶裡的場景激出了舒執璧的殺意，他握著腰間的劈天劍，眼中盡是無邊寒意。

舒瓔沒注意到舒執璧的表情，她想湊近看看那兩個女子的情況，但剛靠近房屋便被惡臭的氣味燻得後退一步。

遠處傳來“嗡嗡”的聲音。

舒執璧看著從山丘上飛過來的黑壓壓一片不明物，放開握著的長劍，壓下殺氣道：“舒瓔，過來。”

舒瓔走到舒執璧身邊，那群東西此時飛的近了一些，看著他們外凸的圓眼和泛著淺淡綠光的翅膀，舒瓔想到了在畫冊上看到的東西，她不確定的說：“這是蒼蠅？”

舒執璧道：“是黑蠅。”

他剛說完，那群黑蠅就飛到了二人眼前，靠前的幾隻大如西瓜的黑蠅落在地上，瞬間變成了黃皮凸眼的人形模樣，為首之人呵斥道：“你們是何人，為何擅闖我族中領地？”

舒執璧負手而立，淡淡道：“第七山莊，舒執璧。”

那人似是聽過舒執璧的名號，他聞言立刻變了臉色，上前一步堆笑道：“在下是黑蠅族族長鹹食，不知舒莊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不知舒莊主前來所為何事？”

他身上腐屍的氣味極重，燻得舒瓔蹙起了眉。

舒執璧忍耐力極強，他面對這燻得人眼睛泛酸的氣味，竟能保持面色不變：“我受人所託，來此尋人。”

鹹食頓感不妙，他不敢與這個威名赫赫的捉妖師起衝突，客氣問道：“不知連莊主要找何人？”

舒執璧道：“瑪瑙妖，紅瓊。”

鹹食對舒執璧討好的笑了笑，他笑的時候，露出了滿口讓人作嘔的黃黑牙齒，鹹食說：“我不曾聽過紅瓊的名字，也不曾見過什麼紅瑪瑙精。”

舒瓔道：“阿璧只說紅瓊是瑪瑙妖，何時說過她是紅瑪瑙妖？你說你不曾見過紅瓊，怎知她的原身是紅色的瑪瑙？”

眼前人不僅生的好看，聲音也如此好聽！鹹食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討好的笑著說：“舒莊主說她叫紅瓊，她名字裡有個紅字，那原身必然是紅色的瑪瑙了。”

“……”這黑蠅反應如此之快，瞬間就想好了說辭，舒瓔不與他爭辯此事，開門見山說：“你敢不敢讓我們搜一搜。”

“恐怕不妥。”鹹食眯著眼睛看著舒瓔，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貪婪，他指了指身後的數十間土屋，笑著解釋：“這裡面住的都是我的妻妾，並沒有二位要找的人。我的妻妾們都是沒見過市面的小妖，她們膽子都很小，若你尋人時驚擾到……”

“多話。”舒執璧失了耐心，他反手抽出劈天劍，抬劍向土屋的屋頂削去。

三尺長劍抽出無盡長的劍身，劍刃切過那數十間土屋的屋頂，頓時將些屋頂盡數削翻。搭建屋頂的茅草和樹枝散了一地，屋中傳來了孩童和女子們受驚尖叫的聲音。

鹹食大喊：“舒莊主，你這是做什麼啊！”

鹹食身後化成人形的黑蠅見舒執璧如此，雖不敢開口責問，但一雙雙微凸的眼中，皆充滿了恨意。而他身後那些未化人形的黑蠅們，也不停的震動雙翅，做出一副隨時要衝上來同舒執璧廝殺的姿態。

舒執璧說：“我說過，我來此地，是要找人。”

鹹食嘴硬道：“我說過了呀，我並未見過莊主說的瑪瑙精，我族的地方就這麼大，你們不信大可進入搜查，如能找到你們要的人，再做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也不遲……算了算了，你們來搜吧！”

“開啟房門，開啟房門，有大人物來此地檢視，快開啟門……”鹹食一路吆喝，那些沒了屋頂的房屋紛紛被人從內裡開啟。房門開啟，舒瓔這才看清，那些破舊房屋中，都關著三三兩兩的女妖，房中的角落裡，大都縮著面黃肌瘦的孩童。

那些女妖高矮胖瘦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她們都是一副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的痴呆模樣，而她們的腳踝上，都套著長長的繩索繩索將她們束縛於此，讓她們不能離開。

看著她們的慘狀，舒瓔心中不忍：“她們都是你族的女妖？”

鹹食道：“她們都是我高價買來的。”

舒瓔不信：“素聞狐狸好色，沒想到比狐狸更好色的，居然是黑蠅。”

鹹食為自已辯解：“我族其實並不如狐狸族好色。只是我族崇尚繁殖，最擅繁殖者就是本族最有能力之人，我作為一族之長，免不了要多收妻妾多生孩子……”

“我是碧棲山的石榴妖，我不是黑蠅族的，救我……”旁邊的房屋有呼救聲傳出，舒瓔轉頭看去，發現大聲呼救的，是一個眼神尚有清明的女妖。

舒瓔拔劍出鞘，一劍斬斷她身上的繩索。石榴妖沒了束縛，跌跌撞撞的向舒瓔跑來。

但她剛出房屋，便被鹹食一把薅住長髮：“你是我花錢買來的，就是我黑蠅族的女人，你還沒給我生孩子，要逃到那裡去！”

“求你救我！” 石榴妖被鹹食向屋內拖去，她掙扎不開，一邊試圖掰開鹹食的手，一邊向舒瓔連聲呼救。

舒瓔抬劍斬斷被鹹食薅著的髒汙長髮，脫下外衫搭在石榴妖衣不蔽體的身體上：“我帶你走。”

鹹食扔掉手中斷髮，那雙渾濁的眼中，顯出了黑蠅一族特有的綠色，他收起笑，帶著殺意道：“石榴妖一族繁殖能力強，我花光積蓄才買來了她。她如今一個孩子都沒給我生，你卻想把她帶走，你休想！”

說完化出半蠅半人的模樣，從長長的口器中吐出一口黃色的濃煙來。

舒瓔舉袖掩鼻，同時急忙後退。

“殺！”黑蠅妖揮動翅膀飛向天空，翅膀揮動嗡嗡聲起，其他黑蠅得了號令，鋪天蓋地的衝向舒瓔和舒執璧二人。

“汙穢！”舒執璧憑空畫出一道烈焰咒施在劈天劍上，然後一劍劈向空中成群襲來的黑蠅。

無數黑蠅被烈焰灼傷，濃烈的焦臭味瞬間散開。

舒瓔一把拉過石榴妖，避免她被從天而降的蒼蠅屍體砸到。石榴妖裹著舒瓔的外衫瑟瑟發抖，舒瓔問她：“這一兩個月來，你們這裡有沒有新被抓的女妖。”

“有，一個多月前，有個穿著石榴紅衣衫的女妖被抓到了這裡。”石榴妖指著自已的房屋：“這下面有一個地牢，那個姑娘反抗的太厲害，就被鹹食封了口關到下面了，鹹食說要餓她十天半月，等她沒力氣時再……”

舒瓔隨她入屋，一劍劈開房內地板。

地板破開，露出了骯髒的地下室，那裡蜷縮著一個石榴紅衣衫的女子，她口中塞著骯髒的麻球，雙眼緊閉生死不明。

舒瓔將她抱出地下室，桃花妖取過屋中破舊陶碗，將裡面的水喂她喝下。

那女子慢慢醒來，在看到舒瓔時睜大了眼睛：“上神！”

舒瓔以為自已聽錯了：“什麼？”

那女子推開石榴妖，跪倒在舒瓔面前：“他們都說，上神在萬年前身殞了。未曾想，紅瓊今日還能再見到上神……”

“你認錯了。”舒瓔以為她被關的太久，神志不清才認錯了人，她聽這妖說自已是紅瓊，扶她起身道：“藍魅讓我們來救你。”

紅瓊眼中有淚光泛起：“不會認錯的，我本是上神手鍊上的一顆瑪瑙珠子，機緣之下開了靈識，上神見我有了靈識，就助我修煉化形，我化形之後雖再未見過上神，但我曾被上神帶在腕間數千年，怎會認錯上神？”

舒瓔道：“我和你說的那位上神，長得很像？”

紅瓊點了點頭，舒瓔說：“只是容貌相似罷了。但我是玉石化成的妖，不是你說的上神。”

她這樣說，讓方才還說自已不會認錯人的紅瓊，變得不確定起來。

舒瓔將紅瓊推向聽的一臉迷茫的石榴妖：“幫我照顧她。”

說完不再耽誤，拔劍去幫舒執璧。

但她出手的時候，那一大群黑蠅已大都死在了舒執璧的劍下，族人大都被殺，鹹食不敢硬撐，他邊躲閃邊求饒：“我願獻出千年內丹，求莊主饒我性命！”